醉卧关山(277)
之后又传出行刺河间王的大消息,其中真假,她连问都不敢问。
“自家爷娘两个,我都花费了十几年才看清楚……当真嫁入京城的高门深宅,背后蛛网似的勾连。不说各房主子了,家生仆婢都有几十上百个。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要何时才能理清楚?”
谢玉翘如今彻底冷静下来了。
“你说的对,明珠儿。小船经不起大风浪。留在家里跟母亲同住,我娘不会歇了让我高嫁的心思。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说动大伯娘,给我寻个京城的高门第,让夫家帮扶瑄哥儿。”
玉翘噙着泪笑了笑:“我娘对我这女儿还剩点怜惜,不让父亲毁了我,知道也就够了。我打算带着何妈妈去铺子里住。”
说得坚决,显然决心已定,谢明裳不再拦阻。
“等你的新铺子开张后,我这边拨三五个亲兵,每天过去转一圈,把场面撑起来。新铺子容易招惹不长眼的地痞浪荡儿,若有痞子敢惹是生非,痛殴一顿扔去街上。”
谢玉翘感激地道谢:“再好不过。”
这边处理妥当,那边严长史冒雨匆匆走来。
王府这几日准备好的五车军用粮草物资,米面,冬衣,稻草,帐篷,紧急装车。顺便把谢二叔塞进车厢深处藏着。
以王府名义拉去城外,交付河间王兵帐下。
“都是些不牵扯军械的粮草辎重。自家花钱筹备的,大战前送去军营,谁也挑不得刺。”
严陆卿指着账簿上的最近一项大入账,“黄金三千两,折合白银三万余两。我们要不要一起送去?”
谢明裳惊讶地取过王府账本翻了翻,“前两天还赤字,怎的突然就盈余了?这笔三千两金的大入账哪来的?”
严陆卿凑近两步,低声吐出四个字:“庐陵王妃。”
“哦。”谢明裳恍然。
庐陵王被朱红惜的案子牵扯进去,至今还等着萧挽风开口求情,从大狱把人捞出来。
庐陵王妃上次登门谈好的价钱,似乎是二十万两银?
“这是第一笔定金。”严陆卿指着三千两金的入帐,
“庐陵王妃传话说,庐陵王完好无损地从狱中脱身,尾金如数支付。”
“叫她等着吧。”谢明裳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决断:
“你家主上在城外,缺人又缺钱,上头还有个裕国公压着。趁今天车马出城,这三千两金即刻送去他手里。有钱在城外好办事。”
严陆卿同样如此想,一拍即合。
三千两金装进两个小木箱,拎起极为沉重,箱子本身却不大,混在辎重里并不起眼。避开谢二叔那辆车,塞去后头辎重车成堆的帐篷里。
常青松亲自押车,五车粮草辎重自河间王府侧门出,直奔城南明德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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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东郊。头顶天幕电闪雷鸣。
时辰已到清晨,大雨中的天色依旧黑黢黢一片,仿佛黑夜。
京城东郊临时驻扎的大营里,桐油火把四处点燃,把一顶中军大帐映照得纤毫毕现。
萧挽风坐在大帐里。
身披软甲,配腰刀,脚下厚底马靴,两条长腿散漫地屈伸出去,侧对着帐子里的中军主帅。
这个姿势算不上恭谨。
“所以,老国公的意思是,”萧挽风缓缓拨弄拇指上的精铁扳指。
“本王任前锋,领两千兵马北上,对抗突厥两万轻骑。”
“老国公领两万精兵,于京畿按兵不动?”
裕国公干咳几声。中军大帐居中摆放的这把虎皮大帅座椅,他感觉坐得不大稳当。
突厥轻骑弓马强悍,他也不想只拨两千兵马。奈何宫里天子开了御口,他又能奈何?!
裕国公只求今日糊弄过去,把面前这尊大佛送出中军帐。
“突厥攻破云州南下,但轻骑人数不可能有两万之多。”
裕国公起身指向大帐中央的沙盘,“突厥这次分兵三路。如果每路兵马都有两万之多,岂不是汇集了六万骑兵?突厥人没这么多精锐。”
“老夫大胆推测,必定是前方探哨报来的兵力有误。殿下,放心领兵。”
萧挽风凝视着沙盘上的三路黑色小旗,唇边带嘲弄意味。
“如果探哨报来的兵力无误,南下云州的突厥轻骑,确实有两万之多呢?本王领两千兵北上,以一当十,只能以身殉国了。”
裕国公连声道不可能,伸手划向京城以北的渭水沿岸,拍着胸脯发誓:“老夫领两万精兵坐镇后方,必驰援之!”
萧挽风一哂,站起身。
“前锋营两千精兵,我亲自挑选。”掀开帐子走出中军大帐。
前方不远处,冒雨站着个等候的人影,有点像顾沛。
萧挽风凝目望去,可不正是顾沛那小子?顾淮也在,兄弟两个正低声嘀嘀咕咕。
“殿下!”顾沛听到动静,猛一抬头,兴冲冲小跑过来。
“卑职奉娘子的吩咐,押送五车粮草辎重前来大营。都是王府自己筹备的辎重,请殿下收用!”
顾沛从怀里掏出一本尚带着体温的账册。萧挽风接过,随意翻了翻。
米面一车,冬衣百件,稻草一车,帐篷五十顶……
翻去第二页时,他的目光凝住。
黄金三千两?
“藏在五十顶帐篷下头。”顾沛悄悄比划着:“两个小木箱,卑职亲自盯了一路,刚刚转交给阿兄。”
萧挽风听在耳中,并不作声,若无其事翻去下一页。
目光又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