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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关山(28)

作者:香草芋圆 阅读记录

他的视线又转去窗外,盯着枝头洁白的广玉兰,不经意般问:“皇兄政务繁重,臣先告退,下次再入宫对弈。”

“不急。”奉德帝笑说。放下朱笔,合拢奏本,随意放在棋盘边。

“政务虽繁重,有些政务紧急,需得即刻处置。有些么,晾个两三日无妨。你我兄弟难得对弈,把这局下完。”

对弈一阵,两人复盘棋局。奉德帝心情愉悦,拍了拍木匣。

“庐陵王给的一匣子金你留着。等谢家宅子收上来,朕再开内库贴补你一些,把谢宅修缮齐整,充作你的河间王府。”

“他的王府你住几日不妨事,等新住处安置妥当了,你还是搬去新宅,物归原主。毕竟都姓萧。”

萧挽风出宫时,正是晚霞漫天。

朱紫色霞光映在他的织金四爪蟒祥云纹袍子上,金线熠熠闪亮。他回头看眼朱红宫门。

宫门外等候的幕僚严陆卿快步上前迎接:“今日宫里如何?”

萧挽风拧了下眉:“有一道谢崇山的本章奏入御前。”

严陆卿诧异道:“未曾听说风声,谢帅奏了些什么。”

“不知。”萧挽风简短地说。

但宫里那位借他的手敲打谢崇山,意图明显。

“谢家留不住宅邸了。”

几名亲兵牵马过来,两人上马,萧挽风吩咐下去:

“准备名帖,递去谢家。明日登门拜访。”

第15章 狭路

长淮巷,谢宅。

谢枢密使自从递上认罪书后后,人便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饭也不吃。如此过了整日。

掌灯后,帐下服侍多年的亲兵耿老虎亲自送宵夜给主帅,依旧送不进书房。

当夜,谢琅前来父亲的书房门外,从二更长跪到凌晨。

等谢明裳早上睡醒,听到消息急匆匆赶去外院时,谢夫人已到了,拉扯儿子起身。

“阿琅,你做错了什么?谢家这场大难又不是你招惹来的。劝你父亲上书认罪,谢家‘断尾求生’,我也点了头的。你一心为了谢家着想,何错之有!”

谢琅不肯起。

“父亲主动认下贪墨之罪,免去谢氏谋逆大祸,是谢氏之幸事。只有父亲,从此污名在身……抹杀了父亲刀枪箭雨拼杀出的赫赫军功。毁了父亲的一身清白骨,千古文史名。”

谢琅低声说:“儿子对不住父亲。”

谢夫人咬牙道:“你太高看你老子了。分明是他牵累了我儿,毁了你十年苦读的大好前程。你起来!”

谢琅死活不肯起身,谢夫人回头喊女儿:“明珠儿,过来帮手,把你阿兄拉起来!”

谢明裳蹲在阿兄面前,打量几眼谢琅固执的面色,开口说:

“阿兄何罪之有?谢家和谋反的辽东王毫无关系,牵扯进这场无妄之灾里,你和父亲都有何罪?有罪的,难道不是宫里高坐的那位,借着辽东王谋逆大案逼迫父亲,令谢氏被迫自污,抹杀了父亲半辈子军功的当今圣上——”

刚才死活不肯起的谢琅霍然直起身,拿手紧张挡住谢明裳的嘴。“莫说了!”

谢明裳才不怕被捂嘴,声音反倒更大了。

“都喊着圣上,圣上。宫里那位当真是圣明天子?父亲刀枪箭阵拼下的军功,一笔抹消干净不说,身上从此背上了贪墨军饷的污臭骂名,以后出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这些都不提,亏空的二十万两银子记在谢家头上,谢家多半还得变卖家当填补国库。阿兄,你算算帐。你算算我们谢家几十年侍奉君王亏不亏?”

书房木门砰然从里拉开,谢枢密使脸色铁青地站在门里:“莫说了!”

几句话激得父亲现身,谢明裳即刻闭嘴。

转身去拉扯谢琅,这下轻轻松松便把阿兄拉扯起身,替他拍了拍身上尘土:

“好了,父亲开门了,阿兄也不必担心内疚了。他老人家的精神比你好十倍。阿兄回去歇着罢。”

谢琅:“……”

谢枢密使神色复杂,喝住女儿:“刚才的欺君言语,哪个教你说的?你活够了,想掉几个脑袋?”

谢明裳站定在原处,清凌凌的眸子回望。

她病中尚未痊愈,肌肤失了几分血色,人站在风里,仿佛枝头迎风摇摆的羸弱花儿。神情言语,却和柔弱毫不相干:

“没人教我,自己想的。爹

爹扪心自问,是不是大实话?”

确实是大实话,但谢枢密使不愿听。

“够了。”他沉声喝止:“忠君报国平生愿,计较什么亏不亏!二十万两银从老夫手里不见,罪责难逃,担着便是。”

他撇开话题,和老妻商量:

“我在认罪书中写明三月之期。三个月内筹措银两,补足亏空,只求减免脱罪。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怕要卖宅子。”

谢夫人冷冷说:“奏本都呈上御前了你才与我说,难道我还能拦着不卖?”

谢枢密使噎了下,气势便弱下去七分:

“一切等圣上旨意。若圣上允了三月期限,谢家侥幸不必抄家……”

“谢家侥幸不必抄家,填补二十万两亏空我们也认了。”

谢夫人接口道:“谢家被禁军围着出不去。等圣旨下了,索性让阿琅写张告示,张贴在大门外头寻买主。不论哪个阿猫阿狗出价,够三万两就卖。”

谢枢密使立刻道不可:“明晃晃地贴在自家大门外,两三日便当做笑话传遍京城了。你倒可以避着不出门,只丢我的人。不成,让老常悄悄领个屋宅牙人来办。”

眼看家里爷娘两个又像斗鸡般杠在一处,谢琅苦笑去拦:

“父亲,母亲,歇一歇,圣上的旨意还未下,谢家前途未卜。如何卖宅子的事以后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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