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72)
谢明裳心里一沉。
她揣摩了半个晚上,原以为揣测得八九不离十,没想到头一步就踩个空。
她特意挑选了最适合的时机把事挑明,之后的发展却出乎意料之外。
这次和之前大张旗鼓的处刑不同,静悄悄的。
顾淮往卧寝方向打量一眼,不欲惊扰人似的,两名女官被拖去门外行刑。
但耳边还是能听到计数声:一,二,三——七,八——
数到十时,萧挽风抬了下手,陈英姑的行杖到此为止。
穆婉辞的杖刑却在继续。
毫无起伏的计数声不停歇:“杖十。”
“杖十五。”
“杖二十。”
谢明裳想起被几乎打烂了的章司仪。不知怎么的,又想起穆婉辞那句“蝼蚁尚且偷生”。
穆婉辞从前也是官家女眷,家里犯事被没入宫掖,在宫里好容易熬出头做了女官,又被抛掷来河间王府。
如果自己换做她的位置,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计数终于停在二十五杖。
萧挽风最后只训诫四个字:“好自为之。”
两名女官劫后余生,软倒在地上。陈英姑隔半晌才起身,搀扶着满身血污不能动弹的穆婉辞,拖着步子回屋里。
谢明裳屏住的呼吸也骤然松开,漫长的,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松开扣住窗棂的手。
短短的片刻间,窗棂木框碎屑有几片被她扣进指甲里。指甲渗出血丝,被她随手擦去了。
庭院里的脚步声已经走进正房门。
萧挽风路过桌前时,再度吹熄了蜡烛。
谢明裳坐回床里。他看起来心情依旧不错,只不过这回鞋底又沾了血,甫一进屋,鼻下便传来隐约血气。
谢明裳靠床头坐着,眸子幽幽地望向门边。
“明日确实带我去谢家?”
萧挽风略一颔首,在床沿坐下。
谢明裳抱着被子往床里让了让,转去床里,闭上眼睛。
背朝床外的侧身却被人往后扳。
萧挽风伸手在她打湿的肩头捻一捻,皱眉道:“湿衣裳怎的还没换?”
谢明裳仰躺着,眸子带烛火幽光。
她回了句不相干的:“今晚见血了。还睡不睡我?”
萧挽风背身坐在床沿。自从她嘴里说出两回粗俗的“嫖”,第三回 说“睡”,他已经毫无反应了。
如同初次留宿那夜般,拉下帐子脱靴上床,不回头地吩咐:
“把衣裳换了。”
床里良久没有动静。萧挽风似乎意识到什么,回身注视过来。
谢明裳果然睁着眼,一瞬不瞬地望向他的方向。
人陷在阴影里,睫毛浓黑,肌肤瓷白,乍看仿佛个安静乖巧的小娘子。
萧挽风侧身凝视片刻,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颊。
“事已处置好了,和你无关。把湿衣裳脱了再睡,听话。”
谢明裳冲他笑了笑。
下一刻,她抬手把洇湿的单衣脱下。这一下脱得利落之极,萧挽风抚摸她脸颊的手才收回,大片雪白肩头骤然出现在如豆的暖黄灯光下。
“听话。”
谢明裳继续解肚兜带子,不冷不热道,“在殿下手里讨日子,怎能不听话。”
第31章 拨弄
室内灯光暖黄,映照得肌肤莹润如暖玉。
谢明裳不像表面显露得那么平静。
她被鼻下萦绕的隐约血腥气刺激,面前的男人在她眼里缓缓变幻形状,化身成喜怒不定的噬人恶兽,平缓坚硬的表面下满是狰狞爪牙。
兰夏和鹿鸣要在他手下讨日子。心头压不住的敌意喷溅出来少许分量。上去踩一脚火山表面的灰岩,要当心狂暴喷涌而出的熔浆。
谢明裳边脱边问:“打她们两个,今晚见了血,殿下觉得舒坦还是刺激?非要把我从宫里带回府,如今王府的后院事当真成了旁人的乐子了。殿下如今看我,还觉得是能取乐的美人?”
动作实在太快,不等阻止,已经脱了个精光。
大红衾被扔去床里,两条修长小腿笔直跪坐在被褥间,擦干的满头乌黑长发柔顺地垂拢在后腰。谢明裳不甚在意地把长发往后拨拢,浑圆丘陵毫无遮掩地曼妙起伏。
“最近生病瘦了。身上没三两肉,殿下也能取乐?真不挑。不过我听说军营待太久的都不挑。衣裳脱完了,不用换新衣,直接来吧。”
萧挽风无甚表情地望着面前大堆新雪风光,搭在床沿的手背青筋一根根地隆起。
良久,头往后仰,忍耐地吐出口气。
他从床边起身,把床头搁着的干净里衣扔去她身上,掀开帐子起身走了出去。
开门时砰地一声大响,惊动所有人。各处都有目光惊恐窥探。
院子里新添的众多仆婢鸦雀无声,许多双眼睛注视萧挽风大步走出了院子。
兰夏和鹿鸣吃惊地跑进内室查看。
帐子两边垂拢着,谢明裳坐在床边,正慢慢把一套簇新的水红色单衣拢上肩头。
兰夏愣了一会儿,扑过来欢喜道:“娘子果然又把他给骂走了?娘子好厉害。”
谢明裳其实有点纳闷。
今夜又见了血,她自觉得逃不过,已做好了准备。嘴上不过冷嘲热讽几句而已。
衣裳都全脱了……生肉喂到野豹子嘴边,被几句话刺激得掉头走了?正常的二十来岁男人这种路数?
谢明裳琢磨了一阵,否认:“今夜我可没骂他。讲真,我觉得……他有些病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