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74)
难怪之前许多人家往河间王府塞美人,他都不肯要。离奇的嗜好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背对着她侧躺的身影毫无反应,并没有被激怒,连个手臂肌肉挪动的细小动作都没有,只平淡道:“胡乱猜测。今晚刑杖惊吓到你了?”
谢明裳不答只问:“这么好说话。刚才揉搓得舒爽尽兴了?”
这回连答话都没有了。除了乱糟糟的被子,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横亘在两人当中。
直到良久后,黑暗里又传来一句话:“谢家没有养好你。”
谢明裳坐起身,把药枕重重地横在两人中间,躺了下去。
药枕挡住视线,把床边朦胧的身影轮廓遮挡住,清香的药枕气味屏蔽去男子身上传来的气息。
她转身侧对着床里,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地平缓细长。
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黑暗里流逝的时辰令人失去觉察力,说不出两刻钟,亦或是半个时辰。总之,谢明裳在半梦半醒间忽地清醒过来。
身侧没有人。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
垂落的帐子被纤长手指撩起,乌黑剔透的眸子隐含警惕,透过缝隙往外探看。
门半敞开着。
朦朦胧胧的月色下,一个颀长坚实的背影立在庭院当中。上身未穿单衣,露出赤裸有力的肩胛后背,满背湿淋淋的水痕,在月下仿佛绸缎似的反着光。
哗啦——又一声泼水声响。
手臂发力举起木桶,整桶水当头浇下,水流瀑布般的沿着线条优美的脊背滑落下去,在庭院青石上汇流成四散溪流。
水声渐渐停了。
脚步声往门里而来。
谢明裳飞快松开勾起的帐子,重新抱着药枕滚进了床里。
东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更衣动静。
灯烛没有点起,屋里还是黑黢黢的。更完衣的人摸黑走进卧寝间。
帐子被掀开的那个刹那,初夏夜晚略燥热的夜风气息连同冰凉的水气扑面而来。
谢明裳动也不动地侧躺着,闭眼装死。手里牢牢抱着药枕不放,药枕里中正平和的药草清香在鼻下萦绕,冲淡了瞬间侵入的外来气息。
这是河间王的王府后院,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比起大半夜把她弄起来继续揉搓得乱扭乱喊,大半夜睡不着在庭院里冲冷水又算什么事。
然而冲完了冷水的王府主人依旧没有睡下。谢明裳闭着眼,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股冰凉的水汽靠近过来,似在俯视打量她的睡容。
片刻后,紧紧抵住鼻尖的药枕居然被挪开了。井水湃得冰凉的手指递来她的鼻下。
初夏燥夜的庭院青草气息和水汽一下子盈满了鼻尖。
鼻息温热,指腹冰凉,硬茧时不时地刮过柔软的肌肤。谢明裳发狠地闭眼不动,任由病中细而急促的鼻息一下下地扑在冰凉的手指上。
直默数到三十下,被鼻息扑得暖热起来的手指才挪走了。
床板细微挪动,男人的身躯在床边重新躺下。
谢明裳在黑暗里漫长而缓慢地呼出积
压的气息,细微挪动药枕,打算重新抵住鼻尖睡下。
然而下个刹那,她意识到情况不对。
男人不是面朝床外睡的。而是面朝向她的方向侧躺下,呼吸长而灼热,几乎扑在她面上。
她几乎本能地屏住呼吸,抱紧药枕。
被她呼吸扑得暖热的食指又伸回来,这回搭在她呼吸不畅而微张开的唇瓣上,指腹发力,轻柔地按压几下柔软的唇角。
谢明裳继续清浅而短促的呼吸。
狗东西扑吃生食的喜好明显,她决意把装死贯彻到底。
下刻,抵在唇边的食指却试探地探入她微张的唇齿间,动作极轻地拨弄了一下柔软的小舌。
被粗粝的指腹刮过敏感舌尖的滋味难以形容。谢明裳只觉得脑海里嗡地一声,牙关瞬间合拢。
舌尖四周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她被激起防御,近乎本能地凶狠一口咬下,犬齿牢牢叼住侵入领地的食指,瞬间咬得皮破血流。
被狠咬住的食指却丝毫不挣扎,不试图抽出。仿佛被咬中喉咙的黄羊,驯服地原地躺倒,任凭鲜血汩汩流淌。
这种场面再想装死也装不下去。谢明裳狠咬着手指不放,浓黑的眼睫抖动几下睁开。
门窗都没有关死,黑暗的帐子里漏进一点浅淡月光。
萧挽风和她面对面地侧躺着,彼此的呼吸近到可以相闻。
手指还汩汩流着血,他却毫无意外神色,既不发狠,又不惊怒。两人对视间,语气平缓地问她:
“吵醒你了?”
谢明裳的牙关缓缓松开,让那根湿漉漉的流血的手指抽了出去。
萧挽风似乎当真不在意这点伤口,借着那点透进帐子的夜光,甚至还抬起食指看了看。
“这次咬的比上次轻。”
谢明裳并不应答。目光里带警惕,抱着药枕往床里倒退,直到紧贴床板才停住。
什么上次?
她隐约想起点什么,又不太记得真实经历还是梦境,带点疑惑探究的意味,再度瞥向那根淌着血的食指。
萧挽风随意地在被子上擦拭几下,擦干净了湿漉漉的唾液,指腹处两道深深的咬痕便显露出来。
一道显然是刚咬破的,一道新结了疤。
没有人说话。谢明裳远远地避进床里,药枕挡在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