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小鹿的双角有点戳肚子外，她没遇到什么意外，创造了考核以来最快的疏导记录。

等到精神体们湿漉漉缩回主人体内，哨兵们接二连三地恢复意识。

最先睁眼的是维利塔，入目的天花板让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地上。这样的结果让人难以接受，这意味着他还未参与战斗就已落败。

他想起身，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又来了，这种浑身发软，让人丧失斗志的感觉。仿佛链接细胞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另一种散发致瘾香气的粘液，体内每根神经都在跳动，叫嚣着去臣服于眼前的少女。

想跪下，想四肢着地，做她的人椅。骨缝里难耐的痒意，被她用高跟鞋踩一踩，会不会好一点？

不，这是不对的。

他早说了，一个攻击型向导怎么能为哨兵做疏导，这种病态的想法，只有被她疏导后才会出现。

是她的错。

维利塔捏紧拳头，猛地砸向地板，指骨的疼痛唤起他的理智，脚下一蹬，迅速冲向窗台，试图抢夺花球。

可他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斜侧面也有一人做出同样动作。他收势不及，对方更是人到眼前才有所反应，于是两人毫不意外地撞作一团。

维利塔纹丝不动，甚至因惯性又往前了两步，可被他撞上那位情况明显不妙，整个人直挺挺倒在地板上，滑出去两米远。

“阿予！”

直到闻风略带惊恐的声音响起，维利塔的大脑才处理完眼下情形。

被他撞倒的人竟是孟予。

此刻人被闻风揽在怀里，每一分表情都在诉说痛苦，迟叙和路一川很快也围了上去，将少女挡得严严实实。

维利塔僵硬在原地，他不明白，孟予一个身娇体弱的向导，往前冲什么？冲锋陷阵不是哨兵的责任吗？

他想说几句埋怨或指责的话，心底却闷闷的，见那几人将孟予团团围住，更加不是滋味，于是沉默挤开迟叙，凑到少女面前，一句“对不起”含在嘴里，犹豫不决。

孟予疼得龇牙咧嘴，她感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像是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似的。尤其是落地的瞬间，她下意识用右手撑了一下，此刻整只手都没有知觉。

可闻风捏了捏她的关节，又说没事，只是摔疼了。

男人身上有股贵族独有的香水味，极有层次感。若是平常，孟予还能和他讨论几句后调的雪松味是产自哪里。

但此时，她只觉闻风也学会了贵族那套忽悠人的说辞，脑补了一连串濒死病人被家属隐瞒真实病情的剧情，心底的委屈如潮水般蔓延，正要决堤之时，罪魁祸首竟还敢顶着一张理直气壮的脸凑到她跟前。

孟予气地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接着……嗯？等等——

她的右手好像确实没事，居然还能打人？

第13章 惨败

意识到手臂无碍的孟予，更用力地砸了维利塔一拳，虽然对哨兵来说不轻不重，控诉的姿态确实实打实的：

“亏你还是猫科精神体，反应那么慢！你是不是故意撞我？”

路一川不嫌事大，帮腔道：“没错，反应慢或故意的，你选一个吧。”

他嘴上拱火，还不忘伸手要将孟予从闻风怀里抢出来，被闻风挡住，手臂上得了毫不留情的两巴掌，清脆声明显。

孟予疑惑转头，心道莫不是路一川见她受伤，在背后幸灾乐祸地鼓掌，只是没等眼神落定，瞳孔不自觉放大，随后猛地扑向被挤到角落的迟叙，想推开他。

“小鹿闪开！”

时隔多年，她再次见到了荆棘蔷薇漫天飞舞的景象，这次它不再观望，而是直直冲他们而来。

孟予下意识的前扑动作被闻风拦腰截断，熟悉的香水味包裹住她，两人在地上翻滚几圈，被雪鸮护在翅膀下。

一簇蔷薇枝条在触及雪鸮尖喙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分裂成两股，以极快的速度绕过雪鸮，目标显然是闻风怀里的孟予。

危急时刻，白狼和花豹同时跃起，扑咬枝条，到嘴却只有一团空气，大力咬空的声音令人牙酸。麋鹿的四蹄重击地板，尽管连隐藏在砖缝间的尘土也被悉数扬起，游动的枝条依然不受影响。

哨兵们如同一拳砸在棉花上，满身的本事施展不出，只能背对背将孟予围在中间。

蔷薇无处不在，又仿佛从不存在。

孟予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她明白埃莉诺拉不可能真的伤她，也想提醒哨兵们，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一名向导，即便她是攻击型向导，她的精神体在现实也不具备太多伤人能力。

可长久以来的心理阴影如胶水一般，撕扯不掉，也消化不烂。

她甚至怀疑自己也陷入了埃莉诺拉的精神攻击中，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象？会不会下一秒就有谁的头颅滚到她脚边？

直到耳边传来白狼奄奄一息的哀叫声，她才从梦中惊醒。

四下所见，哨兵们全都倒在地上，身上没有伤口，显然是精神域受创。麋鹿和花豹消失不见，雪鸮缩小到巴掌大小，歪歪扭扭地站在她面前，仍是一个保护姿态，可惜没多久也步了麋鹿的后尘。

孟予作为队伍里唯一清醒、且毫发无伤的人，跪坐在保护圈内，和窗台上的皇帝对视。

天色昏暗，于是高悬其上的弯月更显明亮。

只需降下一缕微光，便能让有人形兵器之称的a级哨兵丧失所有力量，如蝼蚁般挣扎倒地，露出绝望又痛苦的神情。

所有反抗在她面前，都是如此脆弱不堪。

孟予再一次认清这点，顺着手腕上枝条的牵引力度，乖顺起身，往窗台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