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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心机权臣盯上后(重生)/雁回春(136)

作者: 经赴 阅读记录

我爹三日大摆宴,金玉镶桌小曲妙。”

念完这句,他睁了睁醉态迷蒙的一双眼,欣赏着被他这诗镇住无言的一群有才之人,那高壮的身体圆滚哼哧,眯缝似的一双小眼,与蠢猪无异。

这一睁,便看见傻愣愣站在中间的冯河,脸上突的露出古怪的笑容。

招来旁边下人耳语几句,抬手之间两个仆从便一左一右朝着冯河走去。

冯河背脊爬上冷意,退后一步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一个菜夫进了这通直郎堵,本就是祖坟冒了青烟,没想到,还能让我家少爷看上你当坐骑。”

“坐骑?这是何意?”冯河听错般再问道。

“自然是让你钻进我家少爷□□,驮着他走!”两名仆役对视一眼,趾高气昂道。

“我不!”冯河道。

文人有骨,宁以死保节,却不可屈活于他人之辱。

“你说什么?”仆役挠挠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不。”冯河挺直背脊。

“来啊,给我打。”仆役嘲讽的眼看着冯河宁死不屈的清高样,面上嗤笑越发浓重,不过跪一跪,就能博得主子高兴得到打赏,竟然还有人不愿?

当真是蠢人。

这几日,冯河每日只食一餐,本就虚弱,纵使拼命反抗,也抵不过力大凶猛的仆役,被死死按在地上。

冯河发髻凌乱,目眦欲裂的盯着那位苏公子,大众广众之下被人践踏羞辱的事实盘踞脑海,让他混沌不堪、羞愤欲绝。

此时酒香萦鼻,灯光旖旎,宛若一幅被铺陈开的夜宴图,却又好似被割成光怪陆离的镜片,照出冯河惨白如纸的一张脸。

他却仍然听见,看见。

那位苏公子滑稽可笑的扮成游鱼,在他身边转了一圈,踢开他握拳的手,叫他横趴在地上,当做泥坑般从他身上跳过。

“横叫菜夫来当马,醉时游鱼欢乐窝。”他保持着半弓合十的动作回头。

啪。

不知是什么响了一声,清脆短促,却唤醒了在场人的神思,宴会再度热闹起来。

无人在意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冯河,哪怕有人多看一眼,也是觉得他这身脏破与华美的地毯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胸无点墨,诗赋不通,怎配为举子?又凭何榜上有名,得赐同进士出身?

冯河不信。

他被赶出了宅子,满目颓惶,他想嘶喊,去质问,去要一个公道。

可深夜漆黑,贡院无人。

最后,他竟又回到了那座石碑下。

身后有人拍他肩膀,作揖唤道:“冯兄。"

冯河回头一看,是个着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的公子,面容姿爽,矜雅含笑的望着他。

他愣一愣,这般衣着不俗的贵公子他并不识得,却又觉得有些眼熟,他便仔仔细细的再度看去,那人也任由他打量。

一股独特香气的酒气在黑夜中弥散,让冯河陡然清醒。

这人是方才宴会上的座上宾。

他当即退后一步,眼中含着愤意与警惕:“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么会知道我姓冯?”

“你不必知道。”那人看着亲善,话出口却含着明晃晃的强势。

“方才我看你去往贡院,是想状告苏公子欺君舞弊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那人盯着冯河怒火交加的眼,唇边扯出一个微凉的笑:“明人不说暗话,冯兄又何必隐藏呢?”

“我不妨明白的告诉你,今日宴会诸人,都不清白。”

“礼部三岁一贡举,此次不中便又要蹉跎三年。”

“要说才学平平倒也罢了,偏偏是上苍愚弄,只差那一点。因这一点,就要一次次重复诵读那些早已经烂熟于心的经书策论,摧磨煎熬,却又要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要苦度三年。怎么叫人甘心呢?”

“所以呢?”

“自然是另寻他途,冯兄身为举子,不会不知,北朝乡试时间各地并不一致吧?”

“乡试向来依据籍贯分考,怎可作假?”冯河反驳。

却在说完后,陡然沉默。

谁说做不得假?

他记得,与他同行的高兄曾在不经意之间说过,他祖籍邽县,可他却是在宣城参加的乡试,这是……

冒贯。

“冒籍窃资,怎可如此?”

那人奇异般的看了冯河一眼,“冯兄处在科举烘炉之中,怎还如此愚蠢?”

他当时初闻也诧异,各地乡试时间最长竟相差近一年之久,无疑有太多可趁之机。冒亲、借地寄读或是更易户籍,不过是比旁人多几分胜的筹算,既有这登天捷路,他们身后家族又有这搭路之梯,为何弃之不用?

“冯兄,莫忘了,水至清则无鱼。”

“那苏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幽州地广槛高,难以脱颖而出,名落孙山是常事,恰好有一地三月后才举行乡试大比。”

替考。

冯河脑中猛然冒出这两个字,苏家用再考一次的机会,让人甘愿替他儿子替考。

三年。

走到这一步,谁人不是三年三年复三年,他们的光阴与心血不值一提,而富庶财宦之人,户籍轻易更改,功名唾手可得。

“你们的三年珍贵无比。而我们的三年就卑如杂草,贱如藜床,前者只配为人踩踏,后者如敝烂屣,随时可弃吗?”

那人平静的看着声嘶力竭、崩溃狼狈的冯河,就好似远远看着发狂的疯狗,眼里是全然置身事外的冷漠,和等待尘埃落定的意料之中。

“这就是命。”他道。

冯河血红的眼被这霜雪凉意浇透,他弯着腰,久久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