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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心机权臣盯上后(重生)/雁回春(137)

作者:经赴 阅读记录

就在那人以为他终是醒悟时,冯河偏又一点点,缓慢的,同样平静的抬起头,黑色的眼珠定定道:

“草木可弯亦有棱。”

他们这些贫贱之人轻如草芥,又惯常弯腰屈俗以活。便使得太多人忘记,诚然草木无骨,只知迎风倒向。

可草木,从来烧不尽,除不灭。

他要一个公道。

“冒籍窃资,牵涉太广,又耗时耗力,府衙常寺,无人敢接,也无人愿接。”

“至于苏公子。”

“冯河,一个五甲同进士的微末名次,称不上什么惊天骇地的大事,盛京人不会在意。即便你以血烹之,也只溅你眼前三寸。”

“就算你一次次去试,也恐怕没有银两支撑,更何况,你家中还有一老父。”那人点到即止,满意的看到冯河碎裂灰沉下去的目光,施施然离去。

冯河痴愣愣的仰视戒尺,戒尺二字,公以省罚,洁以品性,是启蒙时夫子不厌其烦的教导。

学业有其愚,行者不昧道。

科举路远,纵不能达,也不能失却对公正的敬畏,这是人立身之本。

可,能做到的,只是蝼蚁。

这,何其可笑?

冯河似哭似笑的踩上石碑,涕泗横流的仰天而望,只觉眼前皆是虚幻、假象。

他身后。

皇城蛰伏似金身神佛,引天下人竞相追逐,凡人耗尽精血托它百载不染凡尘,换它垂眸冷睇悲而不泣,就此,成了抹不去的业障。

“所以,他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荀子,《劝学》

第70章 、天降祥瑞

◎水中现石◎

“通直郎官虽不大,却是太子侍从,加上苏家以冯河父亲相挟,冯河求助无门,硬生生把自己逼疯了。”柴冬自顾自说完,这才想起方才好像有人说了句话,便看过去。

姜回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如骤降冷雪,没有一丝情绪。

“我说,冯河因这些事,就疯了么?”

摇晃的灯笼透过她身后光秃的枝条,笼下婆娑斑影,姜回立在拉长的光影中,幂篱被风吹折一角,似乎下一刻便可以窥见下面遮掩的容颜,却又无情落下。

“他疯了,便可毫无负疚的做出终日沉湎,只等天降救世主。”

姜回冷道:“当真是不愧才名。”

这还不够吗?柴冬呐呐的愣在那。

名落孙山,本以为他人之才胜过他,纵使悲伤也是心服,谁知,却是科举黑暗,学子投机钻营,本该无须置喙的“公平”二字,却是笑话一场。

“一次考不成便考十次,他人求不得便求己,纵使不能争一个公道,也算不辜负自己那一肚子的书本。”绥喜见不得柴冬那样的眼光质疑公主,当即出声道。

“苏家能买通他人替考,也无法一次次剔了他人功名,再不济,便寻个官大的入赘。”

她声音清脆团喜,像是幼稚孩童在凭一己之力与人争执,纵使看着滑稽可笑,却有着一股不输人的勇敢。

当初威胁冯河那人,因他家世不显,又落第不中,便是百般轻蔑,可倘若冯河高中了呢?

倘若冯河高中三甲,甚至高中状元。

纵使苏家身后是太子殿下,一个庸碌平平、年过半百仍是六品小官,和一个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新科状元,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弃驹保卒。

柴冬像是拨开云雾,从受气悲伤的泥坑里爬出来,才陡然惊觉,冯河的做法好像确实不妥。

他为何不化冤屈为动力,发奋科考呢?诚然改变这坑泥潭无法浊清,但他仍可以改变自己不是吗?

角落中,一道削瘦无形的身躯慢慢从墙边滑落,凌乱打结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眼泪无声流入鬓发。

一截枯枝被手压断,清脆声脆突兀响在街巷,惊动了不远处的几人。

姜回眼眸微动,忽然笑一声:“冯河,你,是在装疯。”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想到冯河这么做的原由,姜回只说了四个字。

“作茧自缚。”

“装疯?”柴冬惊道,“姑娘何出此言,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想不开去装疯?”

冯河掩面而涕,囫囵不清的低语,饱含沧桑与痛苦。

“我自诩饱读诗书,却救不了我娘,更因我之故老父身死。”

“尺有长短,人亦如此。我不过凡夫俗子,又有何力抗衡,我该认命!”

“既然认命,又何必做出这一副悲凄自怜的模样。”姜回低眸,街巷窄门前的灯光隔绝在她身后,照不进眼底分毫,只留下幽深渗骨的凉。

“徒惹人笑话。”

冯河好像被人扔进深不见底的冰窟,冻的牙津发颤,黑夜将他混沌的淹没,却又因那一丝隐约透出来的微光,而挣扎。

可他不是绝处逢生的大人物,他只是阴暗里仰视洞口的蝼蚁,卑微的、见不得光的缩在潮穴,负疚和骤然击垮他的平凡在那光中牢牢浇注了铁水。

他爬不出去。却又愤恨着、不甘自己数年苦读只配沦为他人口中愚蠢、不知变通的足下之石。

悬梁刺股、一心读书不以左道为途的难道反成了错?

是、他平庸、平凡、并不起眼。

可试问天下学子,天才又有几人?

平者,才是天地之道。

官宦商贾,哪个不以民奉养,却反过来视民为踏路之石,这还不够,他们还要嫌憎这石肮脏、丑陋。

被经年雨打日晒,是这石无有沟壑,不通曲营,活该一生脏朴暗沉。

荒谬。

可要天地以正,尊卑倒悬,何其艰难。

冯河怕了,他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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