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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心机权臣盯上后(重生)/雁回春(138)

作者: 经赴 阅读记录

可这些话、日夜在他耳边哭嚎,他得不到解脱,只能缩在“疯子”的壳子里,苟延残喘。

“是啊。”他低低笑着,眼泪却再也流不出。

“我冯河。”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下一下,枯瘦的指节几乎不成手的形状,好似要化作刀、剑、利刃,直挺挺的扎进心口。

好叫那绵绵钻入骨髓的疼痛平息。

“就是个笑话。”

眼见他陷入自怨自艾中无可自拔,姜回眉间微蹙,冷冷打断他,神色之中郑重又审视:“冯河,你如何判定今夜之后必会退水。”

仿佛一盆冷水,湿淋淋的从头浇遍全身,瞬间击退了脑海里混沌不堪的哀郁,他有些发怔的抬起头,就对上姜回那双黑不见底的眼。

毫无关系的,冯河眼前突然浮现父亲那浑浊黑黝的眼,里面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雾,仿佛母亲焚前祭烧的那丝白烟漫进了他的瞳孔,终年不散。

“冯河。”姜回拧眉,微微提高声音。

冯河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谈及洪水,不由正了神色,“灾厄发生往往都有先兆,此番洪水来临之前,赣州已连续多日暴雨,且河水湍急汹涌,站在河边可闻水声闷沉雄浑,沿途一路更有家禽暴躁发狂。变则有异,这些都是征兆。然这两日来,雨势已然大大减弱,直至昨日已然天晴。我在河边待了一日,河水清势明显,卷土重来之势甚微,最多一夜,必然水清云开。”

姜回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冯河,若你所说无误,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机会。”

她俯身垂眸,极轻的说了几个字。

冯河僵硬抬头,却只看到姜回离去的背影,毫不拖泥带水。

良久,他蹒跚着步子回了一处破败的茅草屋,这里不知空置了多少年,连横梁都已掉落斜亘在对角,成了一道天然障碍,往常他只随便在梁木外挑一角睡去,从不曾真正去面对,却在这一刹那,攫取他全部心神。

月光微白照进瞳孔,那截长木便将眸光狠狠分断成两截,恍惚中,仿佛割裂成两个人。

他踟蹰着。

姜回方才的眼神又浮现在他脑海。

他没说的是,她的眼神同他父亲很像,仿佛前路的任何阻碍都会被跨过,只盯着一条路走的坚定和决绝。

“人呐,不识字就要被人蒙骗,我和他娘吃了的亏,就算连房田都卖了我也不能让我儿受这苦楚。”

父亲低着眼坐在那,听着邻舍好心好意的劝解,脸上是数年劳累的沧桑和沟壑,像冬日里干巴巴的褐桩。

等到他们说完,依旧是一阵沉默,仿佛寡言浸在他汗湿的背脊,这种默然,在旁人看来就是水油不进的痴傻。

可他的眼却承载着沉甸甸的坚决,他说了这番话,一时间邻里怔住,好半晌不言,最终摇头叹气离开。

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背弃筐篓,在渐渐西落的日光中,又进了那片茂盛的林子。

他知道,父亲是要趁着夜深野兽出来前,去砍最后一次柴。

冯河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手也在颤抖。父亲的背影在泪花中逐渐模糊,仿佛融入当年那片深林,成了林中稀松平常的一个树桩,一断枯木。

他跪倒在横梁前,仿佛跪倒在父亲面前,再不顾什么长大的桎梏和体面,犹如孩童般,放肆哭嚎。

不知过了多久,连天都渐渐青白,那哭声才停止,破败的茅草屋仿佛被天穹那丝微白驱散了终年萦绕的苍晦。

也足以看清,一个头发散乱的秀才,跪着跨过了那断横梁。

远处的街巷渡口渐渐出现稀落人影,茶坊的吴老三也被脚步声吵醒,揉了惺忪的睡颜,从暂且充作床榻的门板上醒来,依着往日般,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看看情况。

却不想这一看,与往日截然不同。

他像是要揭开新娘子喜帕的青涩郎君,怀揣着忐忑,径直奔去,跑了几步握紧手低头看去,往日漫过膝前的浑浊河水现在只堪堪漫过鞋面。

他深呼吸一口,眼角不知不觉流出泪水,憋了很久喉咙中的哽咽,提气大喊:“洪水退了!”

声音惊喜又怅然。

仿佛久违得到的甘露,稍有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人警醒,这压在胸腔盘浮多日的话一出,就引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瞧,这河水都变了颜色!”

“我们挺过来了!”

看不见希望的沧桑在这一刻褪去,痛快的喊声似穿凿开的缝隙将这多日来的阴云击溃,“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吴老三也跟着大笑,笑的出了泪花方停了,却突的发现,河中央竟立着一块长像奇特的巨石。

吴老三游过去,竟还发现上面刻着字,他一个个念过去:

“红蕖久蒙尘,谴洪降南地。”

这是何意?

“来几个人把这石头一起搬出去。”他朝着远处摇手,大声喊道。

吴老三年过半百,此遭突发洪水,便一直惴惴觉得,必是有人得罪上天遭来天谴,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在洪水中消失死去,默哀时只道:天意不可违。

此番河中陡现巨石,更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发现上面有字便更是深信不疑。

“吴老三,你可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吴老三年轻时在茶坊学手艺,因老实可靠又颇通文墨被茶坊掌柜将女儿许配给他,掌柜去世后,夫妻二人便一起经营这茶坊。因为人大气又乐善好施,也得了一些名望。

此刻便有人顺理成章提起他。

“此石水中突现,为上苍降旨,自然喻指天子,这红蕖有多子之意,便是指圣上子女,红蕖就是荷花,自然是指女子。”吴老三来回踱步,边思考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