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佩(182)
他伸手摸了下额头,今日基本不发热了,在这个没有消炎药的地方,上了年纪的人风寒对他们来说都非常危险。
老夫人笑说:“好的差不多了,幸亏张太医妙手回春。到时候记得给人家备礼。”
赵诚逗她:“备什么?那是官家让他来的,那是旨意,不信问宗瑞。”
老夫人无奈看着他,他只管笑,就是不改口。
然后两个人都乐了。
老夫人知道他聪明,他比其他孩子都聪明。连哥哥都说赵诚比你们想象的更聪明。
可见,他是真的聪明。
“不可胡说,小心祸从口出。”,老夫人软软地提醒他。
赵诚笑起来,看见老太太,他就像自己奶奶,个头不到他肩头的老太太,瘦瘦小小的,却背着山一样的重量,每个月攒了鸡蛋卖钱给他凑学费,要供他读书,又要接济过的不太好的两个姑姑,生了个混蛋儿子,一辈子都是吃不完的苦,最后却在睡梦中猝然长辞,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
这是他一生走不出来的噩梦。
老夫人伸手摸摸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老夫人是心疼他,没爹没娘的孩子,前两年还莽撞的很,出去还惹祸。自从成亲后,突然就长大了,苦命人都早知事,这话是不差的。
祖孙两个逗乐,周老大人还在和赵敬聊户部的事情,朝中的人事。
说是聊,其实也是校考赵敬的意思。
赵诚和他们不在一个赛道,也不想掺合,周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老夫人的侄子是经学博士,一辈子在太学教书,看着老实的很,听说学问很好,午饭前赵宗荣就回来了,赵诚问老夫人:“想不想看戏?要不请个戏班子来家里唱一出,散一散病气吧。”
老夫人听着也有些心动,一整年府里事情多,邹氏忙了一整年,孩子们也是一天都没轻松。
赵诚见她没反对,就接着说:“那就交给我,我这几日准备,您好好养身体,等养好些了,正是踏春的时候,家里也热闹热闹。”
事情说定了,也没人反对,老夫人上了年纪到底受不了,喝了药就睡了。
午饭后赵诚就出门了,他先是去拜访了一趟汪伯言,将杜从宜带回来的画送去交作业。
汪伯言是个深沉的人,在他面前几乎不提朝政,看着画问:“她到扬州了?”
“是。”
汪伯言盯着画,始终神色莫辨,杜从宜的技艺在他看来,不止是有天赋,而是有些诡谲,变化莫测,让人出乎意料,他问过杜从宜师从,结果她含糊其辞说是自己小娘教的。他从没见过一个十几二十岁的人,拥有这种能力。
“沿路南下,她倒是见识了不少。”
赵诚:“比起之前,她的画少了技巧,多了风土人情。”
汪伯言盯着几幅画,突然回头盯着他问:“《马球图》是不是她画的?”
赵诚和他对视几秒种后,确信,汪伯言认真研究过杜从宜的用笔和习惯和技巧。
最终点了点头。
汪伯言大约是早就怀疑了,或者是官家心里也起疑过。
“她最初住在杜家十分拮据,其小娘病中,卖画为生,人事观南楼的掌柜连颂,后来张小娘去世后。她一直卖画为生。我只知道画是她画的,但什么用处,她也不清楚,她甚至不知道那幅画在官家手里。”
汪伯言:“我看过三次画,第三次,在画中看到了她的名字,九宫。”
赵诚听的汗颜,那就是她造假的时候,也留了心眼?
赵诚:“这我倒是不知道。”
汪伯言:“所以,官家后来也不追究画究竟出自谁的手了。”
汪伯言毕竟是她老师,还是护着她的。
赵诚作揖;“谢您的回护之恩。”
汪伯言看着画感慨:“让她出京避祸,也是好事。确实天赋奇高。那副《马球图》单说技艺,她这个年纪的人,无人能及。”
赵诚听的更汗颜。
汪伯言是个严师,也是个厚道的老头。赵诚投桃报李,问:“那我是否需要去范大人府上走一趟?”
汪伯言摇头:“那倒不必,你去和官家坦白一声。”
未免太冒险了。
赵诚没言语,汪伯言也只是提点了一句。他比赵诚看得深,君心莫测,有些事情放在桌面上了,没多大事。藏在桌下,谁说得清呢?
赵诚琢磨了一会儿,才说:“等下次,我和官家认错吧。此事我本已知道,再不说,真成了欺君。”
汪伯言笑笑:“是这个道。”
一拨就转,是真的聪明。怪不得官家喜欢他。
下午去别院让人定了最新的戏班子,才回府去了。
他一进门,来安就说;“宫中今日又有赏赐,晋王府也送了东西,这会儿人还没走。”
赵诚奇怪晋王府谁来了?
一进正院听见赵吉说:“祖父都好,只是忙碌抽不出时间。”
女婢替他揭开帘子,他顺着进去,见老喷子今日居然进了正屋,看着精神头不太好,赵诚问了声:“您今日瞧着面色也不大好。”
赵士义其实也感了风寒,只是全家人都关心着老太太,他自己就没好意思兴师动众,还是赵宗荣这几日守着他,他院子里的两个妾吓死了,生怕他有个好歹。
邬嬷嬷是个善解人意的人,顺着他的话说:“老爷也染了风寒,这不,宫中又赏赐了补品,晋王府的大宗正也让人送了礼。”
赵诚这才问赵吉:“今日不当值了?”
“我这两日轮休了。”
赵诚笑笑:“怎么没有出城去玩?”
赵吉乖乖说:“听说五哥祖母病了,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