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想要什么都会搞到手(48)+番外
“晚辈惶恐。”谢玄奚垂下眼,语气也低落下去。
迟雁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叹了口气:“若是你老师还在,今日就该是我们三人同坐一席,把酒言欢了。当初事出突然,即便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也来不及为他奔走……你是他的学生,对我心有怨怼,我不怪你。”
谢玄奚仍是低头:“晚辈不敢。”
他在心中猜度起迟雁声说这番话的用意。
下一瞬,却又听他话锋一转,问道:“今日是琼阳郡主生辰,崔家宾客如云,怎么你却没去?”
谢玄奚淡笑一声,四两拨千斤地答他:“既是宾客如云,想来有我没我也无区别。”
迟雁声终于偏过头去看他。
宦海浮沉近四十年,他一路走来,见过不少人。
有人少居高位,春风得意不知收敛,风光过后便跌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有人辛苦藏拙,自小习得韬光养晦,一朝际会得遇风云,自此锋芒毕露;也有人表里如一的浅薄粗鄙,分明是盘中鱼肉,还以为能作砧上刀俎。
然而谢玄奚,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太年轻。
寻常郎君在他这个年纪,多有气盛。就连迟雁声自己,在方及弱冠的时候,也曾写下“世事劳碌不堪书,天地日月入我壶”的疏狂诗句。
然而谢玄奚却温和皎洁得像一个雪日,十足地干净而清白。
好在,提到崔宝音时,他的态度即便不算恶劣,但也没有谄媚。
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迟雁声索性不再去想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总之来日方长,往后他们多的是时间。
他收回了思绪,如同一个真正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对他道:“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摄政王与你老师的死有关系,但崔家毕竟树大根深,万事须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还有琼阳郡主,你或许不喜欢她,但也不要轻易将人得罪了才是。”
他语重心长地道:“她不仅身份尊贵,还深得宫中太后喜爱。”
谢玄奚感激地看向他:“大人说的是,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迟雁声点了点头:“还有一事,此前你出城捉拿叛贼,我听说事情办得极好,陛下还对你赞赏有加?”他微微笑了笑,“若是你老师还在,想来这会儿该高兴地把我灌趴下了。他从前就常与我写信,说自己收了个多好的学生。”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敛。面上笑意又淡下去。
从前人事总是温情动人,然而如今故人不在,这山河远阔也只剩下满面风尘,实在教人心中落寞。
谢玄奚听他说起这件事,神情微顿,而后终是有些赧然地开口:“说来惭愧,事后审问叛贼,才知道他们逃出去两个同党,只是不等我细问,那人便已经咬舌自尽……此事是晚辈做得不够周全,有愧陛下,”他说着,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过晚辈已经命人下去暗中搜查了,想来不日便能有消息。”
迟雁声哈哈一笑:“不必等啦!贤侄道我今日为何登门?正是为了这事啊。”
他转过头,与随从吩咐了一句,随从立时颔首转身,不一会儿便从外头捧了一个匣子进侯府,呈到谢玄奚面前。
迟雁声慈蔼地看向谢玄奚:“打开看看?”
谢玄奚依言打开盒盖,下一瞬便又面白如纸地将盖子合上,惊疑不定地对上迟雁声的目光:“伯父……这是……”
迟雁声见他这样,心底更满意了几分,语气也更和缓了一些:“这正是那两名叛贼中的一人。吓着你了吧?也怪伯父考虑不周。”
他将粥棚的事与谢玄奚说罢,接着又道,“底下人审出他的来路,为免惹火上身,便将人杀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伯父听闻这事,又想起叛贼的事到底是经了你的手,便又吩咐他们去将尸体捡回来……”
“——万一你还要向陛下交差呢?只是他们去时已经晚了,尸体已经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也就这颗头还能勉强一看。”他说着,又笑道,“我听说你自小在军中长大,还以为你不会被吓着。”
谢玄奚喝了口热茶,缓和了一下脸色,方才轻声道:“让伯父见笑了。晚辈虽自小在军中长大,但却也只是跟在家父身边,学些纸上谈兵的本事,倒是不曾亲眼见过这般场景。”
原来如此。
少见生死的人面软心嫩,也是常事。难怪养得这样温和干净。
迟雁声带了些安抚的意味笑着宽慰他道:“也是,君子如玉,不该见血。”
他说罢起身:“好了,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孤身一人在这定京,往后若遇着什么事,大可安心来寻我。”他望着年轻的后生,停了一停,宽厚的大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从前没护住你老师,如今总该护住你。”
谢玄奚自然又是感激地对着他拱手一揖。
送走迟雁声后,他面上的情绪瞬时便收敛了干净。
苍叙一言难尽地望着那装着人头的木匣,向他请示道:“公子,这匣子怎么办?”
谢玄奚面色清淡:“扔了吧。”
他眉头轻皱:“桌子也换一张。”
苍叙道了声是,又想起来方才前头递过来的话,挠了挠头,道:“您送给琼阳郡主的生辰礼,被她给退回来了。”
谢玄奚转过眼看向他,平静地问:“她不喜欢?”
倒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