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眠枝头(136)
玄濯刚从早朝出来,迎面便听到惊慌呼喊。
抬眼看去,是两个今天负责护卫弦汐出行的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仅是看他们那煞白的脸,玄濯便猛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卫兵手脚发软地跪倒在玄濯面前,讲述了今晨发生之事。
“……”
玄濯僵硬地寂静良久,镇定下发抖的手,指中卫兵中的一个,哑声开口道:“……去,通知我龙宫里的亲兵,让他们……算了,应该来不及了。”他音气里鲜见地透出些许无措,随后又很快恢复:“让他们全副武装,随时待命。”
“是。”
“你,带我去找弦汐。”
“是,太子殿下。”
——
下雨了。
弦汐站在满地的血水中,仰头看天。
雨水冲刷了她身上的脏污,也洗去了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以及树枝上挂着的,一滩无法辨认形状的烂肉。
也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她腿间随着雨水一同流下。
那令她慌张失措的胎动,再也没有出现。
远处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弦汐慢吞吞转过头,却因血迹遍染双眼而难以看清来人。
但她有股直觉,玄濯好像是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个健硕高挑的身影站到了她面前。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弦汐缓缓那只举起持剑的手,向前一刺——
“噗嗤”一声,贯穿了玄濯腹部。
“太子殿下!”
人声慌忙杂乱。
第61章 绝路
天宫,紫宸殿,内殿。
涂山庾红着眼眶坐在一侧圈椅上,看着玄濯脸色阴沉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漆皮锃亮的皂靴重重踏着汉白玉地砖,发出清脆又暴躁的声响。
偌大殿堂除了他们再无别人,落针可闻的安静衬得那脚步声愈加清晰,一下一下回荡在耳畔。
尽管心中悲恸万分,涂山庾仍旧昂首维持着长公主姿态:“不管怎样,我要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玄濯略一顿足,瞥眼睇去。
幽冷至深的金瞳令涂山庾不禁寒毛卓竖。
然而想到被碎尸万段的小妹,她又立马挺直腰板,毅然直视玄濯:“杀我妹妹的是你宫里那个情人吧?把她交出来,我要她给阿琼偿命。”
“……”玄濯转了脚步,沉缓走向涂山庾,周身气息几欲凝冰:“涂山庾,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排山倒海般磅礴的压迫感霎时扑面而来,涂山庾脊柱微弯,险些喘不上气。
“——什么身份?”顶着千钧压力,她“砰”的一掌拍在桌面:“当然是以妖尊之女,涂山长公主,还有你未婚妻的身份!”
话音甫落,肩头威压骤增。
涂山庾已连头颅都不太能抬起来,握着桌角的手明显泛白,她吐字艰难道:“玄濯,她杀了我妹妹,难不成……你还想庇护她?”
“杀了又如何,庇护又如何。”玄濯步步逼近,眼中戾气滔天,“涂山琼胆敢对我的人出手,别说她已经死了,她就是没死我都得把她揪出来剁成肉沫!”
“你——”
亲生姐妹死无全尸,即将成婚的爱人却偏心凶手,桩桩件件聚在一起,涂山萸不由哀痛地泛起泪花:“那可是我的亲妹妹,你怎么能为了个……”
话说到现在玄濯的忍耐已逼至极限,此时看涂山萸还自顾自掉起眼泪来,那脾气直接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般砰的炸了开来!他腾起一脚蹬翻桌子:“你妹妹?你妹妹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哪根葱?!”
涂山萸一愣,眼泪不觉顺着脸庞滑落。
玄濯险些气过了头发不出火:“哭,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妹妹那个贱畜弄死的是我孩子!我师尊!我他娘的都还没哭,你在这作态给谁看!”他暴怒地吼道。
涂山萸猛然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谁是贱畜!”
“还能有谁?!说的就是——”
啪!
忽地隔空飞来一掌扇在玄濯脸上,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怒吼。
玄濯愤然看去,却见祖伊冷着脸,负手走进内殿。
祖伊带着警告瞥他一眼,随即对涂山萸道:“妖尊来了,你先出去吧,正好孤也有点事跟玄濯谈谈。”
涂山萸怔了怔,颔首:“是。”
待涂山萸离开内殿,祖伊停在玄濯面前,淡声道:“把那女人交出来。”
玄濯冷眼看他:“行,先把我脑袋剁了。”
啪!
祖伊怒骂:“孽障!”
一巴掌配着一句骂声,震得玄濯脑袋发晕。
半晌,耳朵里的嗡嗡声总算停了下来,玄濯擦擦唇边血丝,嘲讽勾笑:“弦汐被涂山琼伤成那样,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你现在让我把她交出去任人宰割——父王,你不觉得可笑吗?”
“……”祖伊无声盯了他一阵,幽幽道:“她杀的妖族太多了,不止是涂山琼的问题。”
“那也是他们——”
“她是你的谁?”祖伊突然道,“我问你,那个叫弦汐的,是你的谁?”
玄濯一哑,没答上来。
祖伊迈开一步,眸光凝着自己这个一贯优秀高傲的长子:“她是你的妻子还是妃嫔姬妾?与你有什么名分?和你是什么关系?”
玄濯呼吸骤急,胸膛剧烈起伏,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他和弦汐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被人承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