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燥雨(26)
“射杀?”温小禾听不清他最后的两个字,模棱两可地重复一句,心脏剧烈地一疼,如同万根针同时扎进去。
她身体一弯,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疼得喘不动气,黄豆粒大小的眼泪连成线从眼眶里毫无阻隔地掉落在地上。
好疼,利刃剜心一般。
他真的是纳塔的人吗?
她之前的猜测都是假的,是臆想的,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所以自然而然为他做的事情找理由找借口,盼着他不是纳塔的人。
她哭得悲惨,肩膀不停地颤抖,月光下那么瘦弱的一个人,蜷缩着身体,泣不成声。
何晏清摆手让一旁的士兵退下,他解开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他大手没有从她柔软的肩头挪开,手指隔着冰硬的衣服料子轻拍她,不厌其烦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从今天起的每一天我们继续在一起。”
他无暇顾及谁是陆北骁,他只关心她怀里的女孩,他要把她从片肮脏的土壤上带走,就算玫瑰花在泥泞的土壤中生出来,他也要想方设法不让这株玫瑰花沾上半点泥土。
谁给她穿上的红嫁衣,难看死了,款式老旧,裙摆上还沾着泥泞。
何晏清越看越觉得刺眼,他带她上车,第一件事就是让身边的士兵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裙,是司令长官前些日子托他去外地买回来,这套衣服温小禾穿着正合身。
他以为温小禾换上衣服,第一句是跟他道谢的话,没想到却是。
“晏清哥哥,你能不能让人去把他的尸体带回来,送去医院,也许能救活呢,他虽然在纳塔身边做事,但他不是坏人,他救了很多村民,而且他有朋友在你们的医院里,那个人肯定会救他的。”
夜风很凉,何晏清站在她面前挡着风,又给她捂暖和手,温柔地说:“好,我让人把他的尸首带回去。”
“送去医院......”温小禾帮他补充一句。
“好,送去医院抢救,我保证,让医生竭尽全力救治你的这位朋友。”
温小禾应声说好,手腕一圈隐隐作痛,她目光顺势垂落盯着一圈红肿的手腕,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陆北骁不是她的朋友。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晏清哥哥说这件事,他一定会生气的,说她不该如此草率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结婚,还被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掳到这里当人情送给纳塔,险些成了坏蛋头目的老婆。
何晏清借着月光看清她手腕上的伤口,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手......罢了,.包里有药吗,我帮你涂上。”
过去这么久,他还记得她随身带药的习惯。
在何晏清的记忆里,她很小的年纪就挎着一个帆布包走街串巷卖片子,小小的一个人还没有帆布包高,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偏偏在这群人受伤的时候,她还要出手相救。
第15章 Chap.15 “累的我手腕好痛”……
“怎么没了?”
何晏清拿着干瘪的帆布包,转身问愣在原地背对着他的女人。
温小禾脑子里想着陆北骁是死是活的事情,回过神来,语气平平地说:“哦,药都给别人用了,本来出门的时候就没带多少。”
她轻抬手腕,摸了摸一圈红肿,又说:“不用上药,没流血,这都小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何晏清不知哪儿来的火气,扔下帆布包,走到她面前,声色俱厉地说:“非得流血才叫大事吗,上车去。”
温小禾撇嘴,迈腿上车。
晏清哥哥一发脾气,她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了,连碧姨都说,一物克一物,她这样的混世魔王得正派君子来降服。
何晏清望着她钻进车内的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她不知道,他看到她在屋子里被用手铐铐住的时候,心都碎了,懊恼和愧疚一股脑的涌上来,将他的理智彻底埋没。
还有那大红嫁衣,他恨不得徒手撕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怎么能穿那样肮脏的东西,怎么能被这样欺辱对待。
何晏清攥了攥拳头,跟随她的脚步上了车。
车子刚发动,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是刚才那个士兵。
何晏清不想理会,他继续转动车钥匙,隔着窗户喊一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让开。”
她的手腕肯定很疼,双手摊开,指尖碰到膝盖上,手心却放不下。
白皙的腕间一圈欲要滴血似的红肿,手指缺血微微泛白,纤薄的手背上青色血管像低矮的山丘隆起来。
谁叫她硬撑的,谁让她不流血就不包扎伤口的。
何晏清愤怒的目光快速扫过后视镜,双手攥紧方向盘,唇边蠕动几下,眼眶下涌出一片薄薄的透明水光,漆黑的瞳孔像是水洗了一样愈加清澈璀璨。
他打开中央扶手箱,抽出一个墨镜,单手戴在眼睛上,饱满四方额头,高挺的鹰钩鼻,花瓣形状完美的双唇,深绿色的军用贝雷帽,绅士又不轻浮,儒雅却稳重。
温小禾伸手碰到他的肩膀又把手收了回去,她看向车外的士兵,急切地道:“把窗户摇下来吧,问问是什么事。”
也许是有陆北骁的消息了。
何晏清余光扫过自己的肩头,犹豫了片刻,打开车门,冷声道:“什么事?”
士兵赶紧走上前,如实说:“少校,陆北骁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
一道响亮的女声从后排传来,温小禾探出头,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漂亮的双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庆幸。
何晏清坐在车上,眉头皱了一下,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