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3)
“裴将军是良将,遭逢这种变故委实让人惋惜。我江家没能在沙场上为国尽忠,能为将军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他掀须叹气,诚然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
范氏闻言,笑意稍浓。
接下来便是商定冲喜的人选。
她心里早有主意,却不急着挑破,只是道:“江大人膝下两位孙女,听说都生得出众,不知可曾定下人家?”
江思谦闻言,见内人似是瞥向三姑娘住的方向,不由轻咳了声。
老夫人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两个孙女儿,她向来偏疼二房的江云影。
若裴砚没重伤,哪怕范氏是来为云娆说亲,她也得试着给三姑娘争取一番。
不过如今裴砚生死难料,侯府能想出冲喜的主意屈尊寻到江家跟前,想必活下来的希望渺茫,进门就做寡妇这种事到底该慎重。
遂笑抚衣袖,道:“两个孙女都还没说亲,云娆年长些,先头有幸去宫宴时还曾得过娘娘赞赏,想来倒比她妹妹懂事些。”
江思谦在旁连连点头。
倒不是他偏疼谁。
在他眼里,两个孙女都差不太多,若能拿姻亲为娘家出力,便是顶好的婚事。
不过江云影被祖母宠坏了,性子远不及云娆沉稳,更勿论容貌才情。
裴家毕竟是侯府,嫁个懂事的孙女过去方能保住两姓之好。若选了江云影,但凡她行差踏错惹得侯府不满,恐怕反而会结亲不成反结仇。
遂颔首道:“云娆是更沉稳些,可堪服侍裴将军。”
范氏等的就是这名字,见两人都这样说,便笑道:“不知二姑娘和令媳可在么?若今日能得一见,就更好了。”
老夫人忙道:“云娆进香去了还没回,我那儿媳病着起不了身,倒是失礼了。”
这倒也罢了。
向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云娆父亡母病,都没力气做主,由家中祖父母定下也是一样的。
范氏自不肯去沾病气,且急着促成这婚事,匆促与江思谦夫妇谈妥后便放下成堆的箱笼告辞而去。
等云娆乘马车一路打滑回到府里,范氏一行早就走了,只剩满地箱笼还没收完,正由仆妇挨个归置。
她听着仆妇丫鬟纷纷来道喜,脸上没半分喜色,径直便往祖母住处走去。
第2章 争执 就因云娆懂事,才要跳这火坑吗!……
崔老夫人住的主屋里这会儿正在吵嚷。
云娆进去时,阖家几乎聚齐了。
母亲徐氏原就病着身子弱,得知云娆被仓促商定婚事,老两口连聘礼都已收下了,气怒交加之下,整张脸都浮着病态的红,边说边咳,急得仆妇眼圈都快红了。
江家官职虽低,府邸其实颇为宽敞,老人家住着正院,二房住在东院和东跨院,西边给长房住,后头小花园两侧的东西竹馆则是云娆姐妹各居一处。
徐氏原本住在紧贴主屋的西院,后来因病着要静养,便带小儿子搬到更安静宽敞的西跨院去住,让苏氏夫妇住在西院,也好就近服侍祖母。
隔着几道院墙,西跨院能避开宾客往来之扰,消息却也颇封闭。
今日侯府登门提亲时,徐氏才吃了药睡下。崔老夫人有意封锁消息,因西院里苏氏恰好不在,院门掩上时,这边的动静便没传到西跨院去。
等范氏离去,徐氏睡醒后起身用晌午饭,崔老夫人才派人去知会此事。
徐氏听后大惊,强撑着起身,踩着虚浮疲弱的脚步赶来正屋。
二房众人得知侄女竟许了侯府,江云影没能沾上这高嫁的香饽饽,难免也来问个究竟。
阖家聚齐,江思谦便将裴家提亲的缘故讲明白,只说是云娆素来沉稳、进退有度,加之侯府的二夫人更为中意,才选了她嫁进侯府。
二房的江慎夫妻俩得知这婚事是为冲喜,裴砚重伤之下生死难料,虽说仍为这高枝儿羡慕含酸,倒也慢慢闭上了嘴。
徐氏却哪里肯依?
云娆的婚事她其实早就相中了,那男子是江伯宣的好友,名叫燕熙,虽只是个县令之子,却文武兼修,生得龙章凤姿,性情也很好。
两处都有意结亲,只因燕熙未出家孝,是故不曾挑破,只等翻过年出了孝再提罢了。
如今江思谦夫妇骤然许婚,徐氏着实气得够呛。
她拖着病体据理力争,想驳了这门婚事,见上首两人不为所动,分明是要把亲孙女卖给侯府以求富贵的架势,都快骂人了。
听见外头动静,见云娆和苏氏裹着寒气匆匆走进来,徐氏再也忍耐不住,上去就抱住了云娆。
“我的儿,你的命怎么这样苦!”
她瞧着女儿漂亮的眉眼,一想到孩子要被送进侯府那种不得自由的地方,甚至年纪轻轻就可能守寡,眼泪就跟断线珠子似的掉下来,“你父亲若还在世,哪会答应这样的事,这可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云娆一听便知是有糟心事落到了自家头上,八成是祖父母趁兄长尚未回京,瞒着她母亲做的。
旁边苏氏见婆母病中哀哭,生怕她出事,忙扶着轻声宽慰。
上头崔老夫人被徐氏哭得脸色僵硬,见云娆回来,稍稍和缓了些,招手道:“快过来,正有件喜事要同你说。”
她难得对云娆和颜悦色,一面朝二房递个眼色,让他们先回去别添乱,一面向云娆道:“今儿靖远侯府的二夫人亲自登门,是来为你提亲的。”
冲喜的事肯定瞒不住,她简略说了裴砚病重的缘故,又道:“裴将军福大命大,沙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必定能逢凶化吉好起来。到时候你便可安心留在侯府,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快劝劝你母亲,别死心眼错过大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