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77)
裴雪琼从前只跟母亲在寺庙道观里抽过签,虽听说过占卜的种种花样,却没亲眼见过。这会儿瞧着贺染手里那几枚铜钱,不免有些好奇,“就这么三枚铜钱,也能看出门道来?”
“这你别问,就说想算什么吧!”贺染眉头微扬。
裴雪琼瞧她成竹在胸,虽然有些面皮薄不好意思,却还是低声道:“那你且算算,这事儿顺不顺。”
她没明说,贺染也没追问,只将手里的铜钱掷了几次,而后闭目似是在默算。
云娆和裴雪琼都没说话,只拿签子戳着蜜瓜,等她的答案。
片刻之后,贺染睁开了眼睛。
裴雪琼紧紧盯着她,有点迫不及待,“怎么样?”
贺染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又扫了一眼手里的铜钱,再抬起头时,倒是噙了稍许笑意,“是有些波折。不过,最后还是好的。”
第35章 姨娘 若能替裴砚探望照看潘姨娘,也算……
裴雪琼悬了半天的心在听见后面那句话时总算安稳了稍许。
她暗自松了口气, 将蜜瓜送进口中。
早在跟母亲透露心事之前,裴雪琼就知道这事儿并不容易。
母亲是什么性子,她做女儿的自然清楚。虽说平素疼宠呵护, 小事儿也愿意随顺纵容着她, 但关乎婚嫁这样的终身大事, 必定不会放任。
嫡长的大姐姐嫁进高门主掌内宅, 二姐姐以庶女之身嫁入王府, 也是许多人称羡的婚事,轮到她头上又怎会轻率?
谢嘉言虽好,毕竟是庶子出身, 又是不得长辈器重、在家处境艰难的那种,必定不会是母亲心坎儿上的佳婿。
上回在鹿岭别苑时,裴雪琼竭力夸赞谢嘉言的人品才能, 崔氏虽感激少年相助之心, 却直言谢嘉言的出身实在尴尬。裴雪琼豁出女儿家的脸面,硬着头皮红着脸挨了半天的数落, 才终于让崔氏稍作退步, 答应考虑一番。
今日谢夫人登门造访,裴雪琼猜得其意, 欣喜之余其实想偷偷听听的,却被崔氏早早地赶了出来,不许掺和这件事。
裴雪琼愁了半天, 直到听见那句“最后还是好的”。
只要最后能得偿所愿,就足够了。
裴雪琼原也没期待这件事能一帆风顺,这会儿松了口气后,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也像是随之消退。
贺染瞧她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便又打趣, “你对这事儿倒是上心得很,也不怕舅母责怪。”
“谁说上心了,我就是好奇。”裴雪琼还在嘴硬,遭不住表姐的揶揄,便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怎么办呢?我瞧你倒从容得很。”
一提这事,云娆也看向了贺染。
表妹上京是为备嫁来的,太夫人带她赴宴交游,也是存了提前混个脸熟的心思。
谁知那日鹿岭安国公府的宴席上,贺染的准夫婿也在场,而且偏就那么倒霉催,碰上两个杀红了眼的匪徒时没能躲过,当场丢了性命。
如今那边忙着治丧,裴家虽说也派了人去吊唁,但这婚事也就此作罢。
此刻裴雪琼提及,贺染倒是波澜不惊。
“我心里有数,急什么。”她掂了掂手里的银钱,虽也惋惜对方的无妄之灾,却没半点担忧忐忑,像是没太把婚事放在心上。
裴雪琼咬着瓜果笑瞥她一眼,“你又故弄玄虚!还是让祖母留心些吧。”
话虽如此,心里到底惦记着谢家提亲的事。
三人闲扯了半天,等身上暑气都退了,喝过常妈妈做的荷叶汤,裴雪琼便与贺染一道告辞走了。
云娆送她们出了枕峦春馆,回来后瞧见裴砚那空荡荡的书房和床榻,忍不住有些担忧——天子脚下尚且乱成这样,在豪贵云集的宴席闹出那样的人命官司,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又该是何等情形?
裴砚战功赫赫不假,却也是血肉之躯,率军在枪林箭雨里杀伐,谁知等在前路的会是什么?
她走至裴砚常睡的那张榻前,摸着已闲放许久的锦被,轻轻叹了口气。
青霭掀帘走进来,见云娆竟坐在裴砚的睡榻上,稍觉诧异,又上前道:“新磨的刻刀已缠好了,少夫人去试试么?若不趁手,我赶紧改改。”
“明儿再试吧。”云娆站起身,倦热的暑意既已褪去,只去盥洗房擦洗过身子,又让人在书房焚香。
而后铺纸捉笔抄起了佛经。
——打算抄好后替裴砚送到庙里去。
……
崔氏所住的明照堂里,裴雪琼这会儿却神情沮丧。
即使知道事情不会如期待的那样顺利,真的听到崔氏拒绝的言辞时,她心里仍觉无比失落。
崔氏倒不觉得这是坏事。
“那位谢三夫人,我瞧着是个心胸狭隘不好相与的。”崔氏坐在窗边的竹榻上,揽着女儿耐心开解,“先前你提起谢公子,我也让人打听过。他那嫡母苛待庶子的事许多人都知道,难道你想跟着被苛待?”
“再说了。今儿她虽登门提亲,态度却实在说不上和顺,根本不是个求娶嫡女的样子。恐怕就是做个样子,好堵旁人的嘴罢了。”
“提亲之时尚且如此敷衍,往后哪还会好生待你?”
崔氏苦口婆心,硬要劝女儿歇了这心思。
可裴雪琼哪里放得下?
从八岁到如今,悄然滋长的情思早已在心里扎了根,她知道婚姻大事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知道像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婚嫁时考量的会比寻常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