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78)
可知道并不意味着接受。
少年的模样早已在脑海里盘旋了很久,她从前也想过谢家主母苛待谢嘉言,她嫁过去必定会受委屈。
她不怕婆母的苛待,只想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可这第一关就让母亲生生给掐断了。
裴雪琼心里难过极了,既明白母亲的苦心,又不想轻易退缩,便只半撒娇半恳求的剖白心思。
崔氏的态度却是意料之外的坚决——
“你打小过得顺遂,没吃过看人脸色受人拿捏的苦,自然想不到那种日子有多委屈难捱。女儿家嫁过去,多半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若婆母不好相与,日子就未免艰难。我们靖远侯府捧在掌心里的嫡女,何必去吃那份苦?”
“若谢公子得嫡母器重,那倒也罢了。可他那嫡母分明是个不喜欢庶子的!”
“谢三夫人膝下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说的婚事不过马马虎虎而已,她怎会愿意给不喜欢的庶子娶个高门嫡女,成天在眼前添堵?”
崔氏瞥了眼窗外,搂着女儿,将声音压低了些,“就像你二婶婶,当初趁着你二哥重伤的机会,寻了江氏那么个小门户的姑娘冲喜凑数,外头说得千般好,其实就是见不得庶子风光,趁机作怪的!”
“你二哥出息成那样,拼着惹怒侯爷都要给江氏撑腰。饶是这样,江氏不还是得看你二婶婶的脸色?”
“谢公子才多大,他拿什么来护着你?”
“到时候若那谢三夫人变着法儿给你穿小鞋,难道还要我天天上门去给你讨公道?就是谢公子想维护你,他往后有外头的事情要忙,哪里顾得上后宅的琐事?”
“更何况,年轻时情投意合信誓旦旦,后来却担不住事儿的例子咱们见的还少吗?”
“就像你二……”
崔氏说到这里,蓦的意识到这事不好跟孩子提,便顿了顿,只郑重地道:“比起虚无缥缈的情意,在婆家实打实的权财地位才是立身之本,有了这些,若能再添几分情意,那自然就更好了。”
否则,若光凭着情窦初开时的那点心意,就想让她把嫡亲的女儿嫁给一个伯府庶子,那绝不可能!
裴雪琼听着她的规劝,虽知母亲是为自己打算,心里却一分分的凉了下去。
以谢嘉言的处境,他必定是极力争取才能说动谢三夫人走这一趟。
却就这样被母亲给拒于门外。
裴雪琼心里难过极了,情知今日难以说动母亲,最终也只能红着眼睛怏怏不乐地离开。
吴妈妈瞧着她那样,忙命人好生伺候姑娘回住处,过后掀帘进了里屋,小心试探着道:“我瞧姑娘是认真的。那谢公子品貌也不错,夫人不如再想想?”
“那孩子是不错,她在鹿岭救过琼儿,我也都记着。不过婚姻大事,终归要慎重才是。”
崔氏招招手示意她近前,低声笑道:“其实我已物色了合适的人。出身不差,家里也还算清净,又是明老太爷的门生,必定前途无量。”
“至于琼儿,她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么,终归得死心的。”
是么?
吴妈妈不甚确信的瞧向主母。
四姑娘确实自幼听话,但这回瞧着却是极上心的,未必会轻易退步服软。不过这种事,她即便是崔氏的心腹也不好随意插嘴,也只能慢慢往后看了。
……
崔氏这儿给裴雪琼寻摸婚事,范氏那头也没闲着。
裴玉琳出阁后,侯府待嫁的就只剩裴锦瑶和裴雪琼姐妹两个。范氏即便不愿意为庶女的事耗费心力,面子上却也不能做得太难看,加上裴元曙常在耳边念叨,便花了点心思,夫妻俩商量着说定了一户人家。
这亲事瞧着倒颇光鲜,男方是位老县主的孙儿,虽说排行稍逊,据说也是个上进好学的,姿貌在高门贵府里也算有目共睹。
既是皇亲,前程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且嫁过去后做的是正室嫡妻,算来也是个极好的去处。
裴锦瑶得知此事,心里喜不自胜。
生母柳姨娘却有点犯嘀咕,趁着夜深人静时拉了女儿说私房话,“主母寻的这门婚事实在是好,好得我都不敢相信。锦瑶,你嫡母是怎样的人咱们都知道,她怎会忽然大发善心,帮你寻这样的好去处,怕不是背后有猫腻吧?”
裴锦瑶听了这话,心底就有点不高兴,“姨娘说什么呢,难道我配不上这样的婚事么?”
“不是这意思!”柳姨娘赶紧拍拍女儿的手,“我只是怕天上掉馅饼,背后藏着什么!我在这深宅里不好出门,你却是能出门交游的。回头也该留心多加打听,若真有猫腻,我好求你父亲想法子。”
“我知道了,会留意的。”
柳姨娘瞧她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忙又道:“你也别生气,我自然是盼着你嫁个好郎君,扬眉吐气地过一辈子。只是主母从前……她如今忽然待你这样好,实在让我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好相信的呢?
从前嫡母确实不喜欢妾室庶女,可前次她告密讨嫡母欢心,最后竟让薛氏和二嫂闹起来,嫡母坐收渔利,自然心怀舒畅。
且她若能讨得老县主欢心,往后没准还能帮衬范氏几分,嫡母瞧着这好处,愿意提携她也说不定。
裴锦瑶这样想着,待范氏愈发亲近。
她这儿上赶着讨好范氏,加之孙氏与夫君感情融洽,在婆母跟前向来殷勤,倒让云娆省心了不少——每尝去惠荫堂晨昏定省,有裴锦瑶和孙氏说说笑笑的哄着范氏,她和秦氏再做些差不多的差事,范氏倒比从前和颜悦色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