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89)
裴见明见状,便笑侃道:“二弟酒量可真好,喝了那么些,也就脚下打个摆子。”
“看样子是能自己走回枕峦春馆去,大哥,咱们的酒还是劝少了啊。”裴见泽在人前兄友弟恭,闻言凑趣笑着,又上前道:“二哥,要不要找人扶你回去?”
“无妨。”裴砚撑着柱子,随口道:“照顾好祖父。”
老侯爷裴固才慢悠悠走出来,听见裴砚喝醉后竟然还惦记着他,心里竟腾起些感动,只觉这数月间帮他照看枕峦春馆,当真是功不唐捐。
里头太夫人在女眷们的簇拥下缓步而出,见状也自笑道:“难得老二喝这么多,回去路上当心些。”
这话自是叮嘱云娆。
云娆应着,招手让不远处等候的赵铁过来搀扶裴砚,辞别长辈之后,夫妻俩便同往枕峦春馆走去。
初冬的夜风拂过甬道,摇动树叶半凋的枝柯。
云娆怕裴砚酒后不慎摔着,跟绿溪挑了灯盏走在前面,好让裴砚能看清脚下的路。
赵铁看她这样小心,憋了半天的笑之后,终于忍不住道:“少夫人别担心,就这点路,闭着眼走都摔不着咱们将军。”
话音未落,就被裴砚一把推开了。
“废话真多。”他口中嘀咕着,看了眼前后左右,吩咐赵铁,“行了,回去吧。”
赵铁嘿嘿笑着退开两步,见云娆仍有忧色,便道:“凭他们那几个,灌不醉咱们将军,少夫人别担心,看将军装醉呢!”话音未落,见裴砚抬手似要揍他,赶紧缩着脖子溜了。
剩裴砚抻了抻筋骨,冲云娆咧嘴一笑,“别理他,咱们走。”
枕峦春馆原就在僻静之处,夜深后更是不见半个闲杂人影儿。裴砚原是懒得应付兄弟们才装醉早早散席,这会儿既没了外人,脚底下倒是利索了不少,带着云娆很快就回到院中。
折腾了大半日,到这会儿才算安静下来。
金墨和常妈妈早就铺好了两人的床褥,醒酒汤也在小炉子上温着,连里头洗脸的热水也都备好了。
云娆趁着裴砚喝醒酒汤的间隙,让金墨先往铜盆里倒好水——
虽说裴砚没醉,到底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实在不宜沐浴。便等他喝完醒酒汤后,帮他挽起袖口洗脸。
烛光半昏,他的身上裹着酒气。
云娆细心为他挽袖,手指不小心擦过男人的腕间,觉得有点烫热,不由抬头看他。
这一抬头,就见裴砚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深邃炯然,连同唇角都噙了一丝浅笑,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心头无端跳了跳,云娆连忙垂眸。
等裴砚盥洗妥当后又送他到对面次间,帮着揭开锦被摆好枕头,又叮嘱道:“这壶是刚备好的热茶,将军若夜里觉得口渴,只管放心喝。”
“嗯。”裴砚含糊应着,褪去外裳后,摸向中衣盘扣。
因两人素来分房睡,后来又有了和离之约,云娆其实从未伺候过他脱衣换裳。裴砚独身惯了,这些事也没麻烦过她。
不过今晚他喝了不少酒,且这件中衣是云娆从库房里寻出来的,并非裴砚从前穿过的旧衣裳,盘扣的位置有点生疏,裴砚捣鼓了半天竟也没能解开。
云娆哭笑不得,道:“我来吧。”
“无妨,解得开。”裴砚嘴硬。
云娆又稍等了片刻,见他不死心的捣鼓了会儿也没什么用,忍着笑将男人的手拿开,帮他解开那几颗有点紧的盘扣。
盘扣一松,衣襟难免垂散滑落。
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和腰线随之落入眼底,连同头顶他微烫的呼吸都清晰落入耳畔。
云娆的视线微微停顿,没敢盯着多看,脑海里却蓦的浮现起上次两人在娘家同宿西竹馆时,她无意间窥到浴房的风光,那样印象深刻。
耳朵忽然烧了起来。
她无端有种做贼心虚的慌乱,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裴砚任由她摆弄衣裳,身体微僵。
二十多年孤身日子过惯了,他幼时没什么人伺候,后来更无需丫鬟婆子服侍,即使战场上受了伤也都是军医帮着照料。
这是头一回让女人帮他脱衣裳。
小姑娘的手柔软细小,碰到他手腕时触感软腻,而她凑近时,发髻间淡淡的栀子香味混同若有若无的体香也送于鼻端。
两人上次凑这么近,还是她喝醉的那回。
那样乖巧的靠在他怀里,让人想……
脑袋里旖念渐生,裴砚低头看向她秀致的脖颈,白嫩的耳尖和脸颊,而后就看到她耳梢逐渐变红,红得发烫。
他看着自家敞开的衣裳,一瞬间明白了缘故。
“害羞了?”低沉的话脱口而出。
云娆本来就紧张,听见这话后脑袋里轰的一声,手上力道一紧,竟自将最后那颗盘扣给拽了下来。
该死的,这个时候瞎想什么呢!
她脸上更红,甚至没敢去看裴砚的眼睛,只闷声道:“这线松了,明儿我让人缝上。屋里笼了炭盆有点热,将军若觉得太燥,让人撤掉就行。”说着话,掩饰般躬身抚平床褥,连同悬于金钩的帘帐也放下来,“不早了,将军快歇下吧。”
说罢,飞快扫了裴砚一眼便扭身离去。
裴砚瞧着她脸红掩饰的模样,伸手差点想拽住她,却在指尖触到绣衣时稍稍清醒,想起曾许给她的和离之约。
指尖瞬息落空,他默然收回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