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95)
贺掌柜的脸色也不甚好看,“若真是他摔的,我无话可说。可董掌柜,东西到底是不是孩子摔的,还没个准儿呢。”
“嘿,你个老东西,还想赖账不成!”
旁边一个络腮胡男人一声暴喝,上前就扭住了贺掌柜的手臂。
贺掌柜哪里抵得住他的力气,腘窝被人一踢跪在地上,当即涨红了脸怒道:“你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董掌柜坐在椅中,居高临下地道:“你卖的是破书,咱做是玉器买卖。姓贺的,三条路,你自己选一样。少跟我犟,没你好处!”
说着,朝旁边大汉递了个眼色。
旁人得了吩咐,纷纷要围上前来打贺掌柜。
脚还没挪,人群里忽有一道身影窜过,下一瞬,院中便响起那络腮胡男人的哀嚎。
贺峻单手拧着他胳膊,一只脚踩住他小腿令其跪在贺掌柜跟前,呲了呲牙道:“怎么,上门来打架啊?”
他出手实在太快,在场竟没人看清他动作。
等明白过来时,就有人想冲上前帮忙。
贺峻拧着络腮胡子旋身飞踢,将那试图上前的汉子一脚踹到墙角,转身时手里也稍稍使力,“咔嚓”一声径直拧断了拽着的胳膊。
那络腮胡被制服时本就既惊且惧,此刻剧痛传来,当即一声痛嚎,嘶声道:“英雄饶命,饶命!”
“对不住,这得怪他偷袭。”
贺峻丢开手,拍了拍稍乱的袖口,旋即将目光投向董掌柜,“怎么着,坐下来谈谈?”
董掌柜眼见他轻松打伤手底下两员猛将,心中也自惊惧,却仍强撑着道:“你是谁,拿什么跟我谈!”
贺峻挑眉,旋即朗声道:“让开!”
被他视线扫到的汉子们不由得侧身让开条道,这才发现门口站了位戴着帷帽的女郎,身后还站了个衣衫鲜丽的丫鬟。
罗衣在前,他们不自觉退让开路。
云娆缓步走到跟前,向贺夫人道:“怎么回事?”
贺夫人原本气得脸都青了,此刻瞧见云娆,便似看到了救星,忙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这些天她膝下的儿子和儿媳去京城外进木材和纸张,只留老两口带着孩子在家。今儿小孙子用过早饭后上街去玩,谁知没过多久就被这堆壮汉拎了回来,说他砸碎了巧工坊的一件玉器,连同碎玉一起丢在贺掌柜跟前。
据孩子说,他只是进门瞧了瞧新鲜玩意儿,并没碰那件玉器,是董掌柜自己摔碎的。
可董掌柜一口咬定是孩子不慎摔碎。
因那玉器雕琢得颇为精致贵重,是摆在里间的,当时并没旁人瞧见,两下里言辞不一,这才闹了起来。
云娆听罢,心中已是洞然。
贺家这孩子十来岁了,并非顽劣之人,这她是知道的。且他读书之余常帮长辈打理生意,平素机灵有眼色,知道事情轻重东西贵贱,哪会无端去碰那样贵重的玉器,还不慎给摔碎?
这分明是找茬了。
且听他方才那一堆言语……
云娆觑向董掌柜,“原样描赔实在不易,这东西也未必值一万两,怎么你是想在贺掌柜家里搜一搜,拿个最值钱的东西?”
“他一个卖书的,谅也拿不出一万两现银子。我就饶他这回,选个差不多的东西抵了就成。”董掌柜道。
云娆哂笑,“真是好算盘。只不过谁打碎的玉器还没定论,你怎么就敢冲到贺家来闹?”
这话问出来,董掌柜心里一虚,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竟自道:“就是他摔坏的,啰嗦什么!都给我进去找!”说话间振臂一挥,就想头一个冲进贺家主屋。
贺峻抢身拦住,手起脚落之间便将那些个大汉撂倒在地,而后拽住董掌柜的衣领,“谁摔的咱们说了不作数,走,去衙门!”
董掌柜瞧他如此身手,那女子又似是个有身份的,不敢去衙门里纠缠,当下怒道:“砸了东西还打人,你等着!”
嚷嚷着爬起来,招呼那帮汉子赶紧走了。
云娆也没让贺峻去追,等他们走远些,才将帷帽摘去。
贺掌柜夫妻俩和他家小孙子一叠声的道谢,云娆却不好耽搁,同两人进了屋中掩上门扇,肃色道:“今日这事蹊跷,你们可知背后缘故?”
“瞧着是寻衅来的,可咱们跟巧工坊井水不犯河水,不应该呀!”贺掌柜也摸不着头脑。
云娆只好提醒,“上回给我看那块卷首雕版,还记得吧?”
贺掌柜听她提到家传之宝,不由心头一紧。
“难道是为了那雕版?”
“我听说有人在暗里打听它藏在谁手里,想必是已经盯上你了。贺掌柜,需谨慎些才是!”
这话一说,贺掌柜脸色骤变。
侯府里惯常往来的都是高门贵府,想来盯上这雕版的也是个贵人。难怪数日之前,曾有人商量着想买他藏的其他雕版,被他婉拒后不悦离去,原来是在试探他态度呢!
今日这帮人登门,必是对方猜到他不愿卖传家之珍,才用这等手段。
若非云娆赶来,那帮人仗着人多势众冲进屋里,哪怕没有当场抢走,将屋里翻个七零八落探明藏处后,回头明偷暗抢也说不准。
而他又能怎样呢?
就算告到衙门,今日也不过是商户纷争,各打些板子也就罢了。
贺掌柜越想越觉得身上冒冷汗,不由向云娆深深一揖,“用这种手段图谋雕版的,想来也不会真心爱护于它!多谢少夫人提醒,回头我必定好生安置,将它藏在更妥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