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97)
虽说两人并无越矩之举,似乎只说了两句话就分开了,却也将崔氏气得够呛。
回府后,就逮着裴雪琼一阵数落。
裴雪琼既已摊开心事,被母亲骂了也不否认,反倒态度坚决,一心只想嫁给自己看中的小郎君。
母女俩为着婚事闹了几个月,崔氏不敢跟旁人提关乎谢嘉言的隐情,想到那日的事情时,脸色却还是难看了稍许。
薛氏焉能瞧不出来?
哪怕不知道裴雪琼心有所属,对自家门户的事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便只叹气道:“四妹妹从前是最懂事听话的,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脾气倒犟得很。母亲满心为她打算,她只是不领情。儿媳多嘴一句,母亲虽疼爱她舍不得说重话,却还是该好生教教侯府的规矩,可别跟那些不规矩的乱学。”
崔氏闻言眉心微跳,“你是听说什么了?”
“倒没什么。只是四妹妹大家闺秀,先前跟四弟妹读书作画,原是极乖巧的。后来跟老二媳妇厮混熟了,倒似沾了点外头的习气,母亲该留意些,可别让她瞎胡闹。”
这话一出,太夫人和崔氏不由眉头微皱。
云娆的做派,府里有目共睹。
旁的倒也没什么,虽说出身欠缺了些,性子也还算温柔安静。
只是她仗着裴砚撑腰成日往外头跑,去见那些商贾之人、雕木头的老头子,实在不像个侯府女眷的做派。
崔氏原就觉得此举不妥,如今薛氏一提,忽然就想起上回女眷们在荷池边的水榭看戏,薛氏曾提过云娆私会外男,纠缠不清。
虽说当时裴砚护短,让薛氏当场闹了个没脸,但若云娆真是个干净清白的,又哪会传出这等闲言?
定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循的。
裴雪琼侯门闺秀,莫不是学了云娆那小门小户的做派,才执意要嫁给谢嘉言,甚至在宫宴上离席去会面?
崔氏想着这些,心头突突直跳。
太夫人原是碍着老侯爷的面子才按捺脾气,对裴砚夫妻俩的顶撞无礼之举屡屡忍让,如今被薛氏提醒,也自抱怨道:“是该留意些。老二脾气臭也就算了,她若恃宠而骄,带坏了咱们的女孩子,那可就该死了!”
薛氏接着叹气,“可惜她有老二撑腰、祖父护着,有些话就算劝了,她也未必肯听。咱们只管照料好四妹妹就是了。”
这话多少藏了激将之意。
果然太夫人冷嗤道:“新妇入门,教导规矩磨磨性子是应该的。总不能老二胡闹,她就跟着反了天去,那成什么了!”
……
薛氏的这把火添得无声无息,刨去后宅三位主事之人,也没谁知道枕峦春馆的头顶又添了道罪名。
日子仍旧风平浪静。
除了崔氏给裴雪琼请了个教导嬷嬷,将她困在闺房里教导诗书礼仪、不许轻易出门玩耍之外,侯府里跟平常倒也没什么不同。
云娆照旧晨昏定省,得空时与明氏、秦氏玩笑一二,其余时候都泡在小书房。
倒是裴砚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也不知是上回云娆帮着穿衣解裳时让他尝到了甜头,进而犯懒起来,还是冬日里层叠的官服确乎累赘,他这两日出门前都会喊云娆搭把手。
今早也不例外。
冬日的清晨已然冷冽,裴砚照旧在天还没蒙蒙亮时就起了身,随便洗漱过后便到院外的空地上练武。
云娆起身盥洗后,安排小厨房摆好了饭,照旧去请他一起回屋用早饭。
天色渐明,晨曦微露。
院外纯黄的银杏半已凋落,深红的槭叶上似也凝了寒霜,连带刮进领口的风都凉飕飕的。
男人身上却穿得单薄,袖口几乎挽到肩膀,手里一把重剑如龙蛇翻舞,身姿矫健迅捷,手中挟风带雷。明明是疾劲刚烈的做派,入目却又觉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劲瘦挺拔的身段,啧啧。
云娆不自觉放缓脚步,趁机明目张胆地将这武将风姿尽收眼底,磨磨蹭蹭地走到附近后站在那儿等候,也不急着打断他。
裴砚仿若未觉,直将一套漂亮的剑法练完,才收势站稳。
侧头一瞧,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早饭妥当了?”
他压住笑,嗓音微哑地开口。
云娆点了点头,见他脸上似蒙了层薄汗,便取出绣帕道:“将军擦擦汗吧,早上风冷,别受凉了。”
裴砚应了声,归剑入鞘后随手去捋那翻起的袖口,却稍稍躬身,十分自然地将那张脸伸到云娆的跟前,抬了抬下巴。
练个将近半个时辰,他浑身都热腾腾的,连带微微的喘息都仿佛掺了热意。
云娆只好拿绣帕帮他擦拭,将额头和侧脸的细汗擦干净后,顺道将脖颈也擦了擦。只不过碍着夫妻间还隔着层分房睡的薄纱,没好意思把手探进领口。
呼吸交织,晨风冷冽拂过背后,眼前却尽是男人滚热雄健的气息。
云娆不自觉垂眸,心跳微乱。
裴砚觑着她卷翘的眼睫,想起她方才目不转睛看他练剑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连带走路的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了许多。
待用过早饭,又如常问道:“今儿穿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拿茶漱口,一副任由云娆打扮摆弄的模样。
云娆既担起了照料夫君起居之责,对此渐而习以为常,让青霭把洗熨叠好的衣裳捧过来,帮裴砚套在身上,连同蹀躞也给他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