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人(108)
身后的菜刀不大,依然是沉的,带着绳子往下坠。
刀!
她还有刀能用,双手握刀,用尽力气劈在树身上,刀嵌在树身里,成了!她把算盘抛在肩后,双手仍旧抱树,抬腿把脚搭在刀背上,在这借力一蹬,双手同时往上嗦,就够得上那树瘤了。这一跃一勾,带动身体往上了一尺余,够右脚尖及时卡到疤缝里。她靠它们挂住自己继续往上发力,直到左脚尖勾到粗枝,事就成了大半。
她爬的这点高度,只够那男人一跃,还不够!她骑在枝杈上,双腿交缠,上身下伏紧贴枝干,双手一左一右垂下去,用力拉拽发绳,把刀又拔了出来,将它拉上去,接着往上爬。
这门太旧,闩再多也经不住大刀大汉的挥砍。它终于抵挡不住,轰然倒下。
那恶鬼追到树下,挑起鞋劈成两半,仰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又咒又骂。
污言秽语让人想吐,可这凶神恶煞让她不敢松懈半刻。她强忍着恶心,抱着树干备战,为了帮阿芫逃命,她还挥刀故意挑衅:“你就要死了,坏蛋,你就要死了!”
她占了地利,还有希望活下去:他只有刀,想要砍她就得近身,往上爬要占着双手。她可以蹬他,可以砍他。
男人确实暂时奈何不了她,肚子肥硕的人爬不好树,背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他越痛越恨,一直用恶狼般的眼神盯着她,嘴里不停地放狠话:要剁碎她,要吃了她,要奸得她哭爹喊妈……
她头疼得厉害,胃里翻涌,想起先前看到的血腥场面,想起脖子被掐到没了声的阿芫,再也绷不住,将一大口乱七八糟的糊糊喷了出去。
恶鬼躲避不及,沾了些秽物,大骂晦气,再听远处催促的马哨,又气又躁。他朝卷了刃的刀啐一口,不甘心地朝着老槐树挥砍一阵,这才咒骂着离去。
巧善知道下去就是送死,紧紧地箍着树,一眼不错地盯着脚下。
耳朵里响得厉害,辨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接连深吸气,怎样都镇定不下来,趁这会没了威胁,接着往上爬。
站高点,兴许能看到江清院,看到大太太她们平安无事。
可是天从来不遂人愿,枝叶茂密,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徒劳无功地反覆念佛。
明明还很早,天却越来越黑,真的响起了雷。
黄嫂子和小英都说过:下雨天不要待树下,小心被雷劈。
待在树上行不行?
梅珍,还有梅珍,她有没有听到消息?千万千万不要进来啊!
进了衙门,有事没事,都要脱层皮。
赵家禾不敢吝啬,一路打点,被带去值房等着传唤。
县太爷和巡按老爷都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他打听了一下赵香蒲所在。衙役不敢多说,只往捕房那面瞥了一眼。
阙七是个废物,杀起来容易,这样的小事,肯定做干净了。
他在名册上,只因阙七和阙五死的时候,他还是赵家的管事,该叫来问话。
他不担忧这事,只操心要怎么哄人,还有,大太太明明猜到了他的心思,为何不让他说,过两日是什么意思?
有钱开路,行尽便利,有茶水,也有人送午饭。
他不想留下把柄, 又塞了二两,拜托此人照看好他家尊贵的老爷。
这人刚走,又有人来,说是要过堂了。
他起身跟上,出来便瞧见家安等人被带到了戒石前,不由得皱起了眉。
家安也在看他,面露焦灼。
身手好的几人都被带出来了,问话用不上家岁。
流水的县官,铁打的胥吏。这里生面孔太多。
正经衙差不会把人丢在戒石坊前挡御赐的字。
他从不信巧合,因此懒得装相,昂首阔步,不时打量左右。
赵香蒲有功名在身,不用跪,站在被告石前方恭恭敬敬答话。
堂上人眯眼看向赵家禾,见他丝毫不收敛,一副桀逆放恣的模样 ,冷哼一声,抬手叫人上前押他。
赵家禾故意疾步后退躲开这一抓,两人果然急躁地追上来。
蛇行狼顾。
眼熟!
是调虎离山计,得赶紧脱身。
他不退反进,朝着公案奔去。果然,这新太爷胳膊一鼓,蓄势待发,那杀招是硬生生憋回去的!
他抬腿猛击公案,将人逼得使出功夫躲避。
这番冒犯朝廷命官的举动,看在赵香蒲眼里是胆大包天,厉声呵斥。
耽误了这么久,她们有危险!
赵家禾懒得搭理这糊涂虫,边还击,边朝外高呼:“这几个官是假冒的,快回去,宅子里出事了!”
外边家安高声回应,他安心对敌,逮着空子掏出尖哨吹响。
衙差们群起围攻,光靠拳头太慢。他不往外逃了,也不纠缠假老爷,调转身位,奔向侍卫打扮的那位。左右手接连出拳,右腿跳踢,虚晃这三招,旋身收腿时,刀已到手,顾不上掩藏,使出廖家从别人那偷习的断丝刀,像砍菜瓜一样,一路朝前杀去。
“赵家禾,你胆大包天,竟敢藐视公堂。哼!就算你能凭本事逃出去,你家主子的命不要了?还不束手就擒!”
“随你!”
他不敢恋战,支援家安等人脱身,立刻奔着马棚去。一人一匹马,再将别的马络都斩断,用刀背劈马屁股,轰得它们乱奔乱叫。
第59章 重中之重
冯稼等人动得也快,两队人马前后脚进入,在南北宽夹道上撞见家岁对付望风的喽啰,见他应付得过来,便朝着动静最大的那面赶去支援。
江清院门口最乱,院墙内不时有银子飞出,抛向四面八方,杂乱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