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人(182)
她将未完工的衫子抓紧缝几针,拿给他,好换掉带血的脏衣。
没了铁锅,陶罐也被砸坏了,烧不了水。夜里凉,不好沾冷水,只能凑合着先睡一晚。
“我身上臭不臭?”她刚躺下就忍不住了,小声问。
他把脸埋在她身上,像小狗一样,这里闻一闻,那里嗅一嗅,偶尔还要舔一口。推不开,踢不走,他上下巡逻一番,才说:“都看过了,不臭,芬芳四溢!”
又胡说!
她翻身,对着墙偷笑。
他还不知足,贴上来,腆着脸问:“那我身上臭不臭?俗话说‘有来有往才叫人情’,我看得仔细,你也费心帮我查一查吧!”
她捂住嘴憋笑,隔一会才答:“不臭!”
他嫌敷衍,从她身上腾空翻过去,硬挤进来。
她急道:“伤,伤!你小心点。”
“啊哟,好疼,是不是崩断了?你快帮我看看。”
她急得快哭了,当真翻坐起来,要帮他拆掉麻布看伤。
看她急成这样,他又后悔了,再三保证只是逗她玩,不敢再闹,哄着她安心睡觉。
第102章 这世上还要有多少辛酸
早起后,他陪她去隔壁看看,万幸这一家人都没事,只是婆婆养的鸡都被人抢走了。
他猜到她的心思,安慰她:人都拿下了,东西自然也能搜到,有大人物在,不会亏待赵西辞。
他说的有理,她不瞎操心了,先归整家里。
外边的铺子都被打砸抢掠,他们逛了一大圈,才买到砂锅和一点粮食,勉强弄了点东西进肚子。
他不放心丢下她一个人在家,去县衙时,把她也带上了:他去见那位国公,她去寅宾馆探望赵西辞。
赵西辞的气色好了许多,又开始操持一切,巧善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匣子她亲自挑好的谢礼。
“我推不掉,她们人多,你一句我一句,我只有一张嘴,说不过来。”
他笑着抢过东西,安慰道:“不要紧,舍不得就不会给了。这是你会做人,你心疼她,她也疼你。唉,我就不行了,走在路上,连狗都不愿意搭理……”
她正担心他的伤,在他胳膊和脸之间来回瞧,听到这话,绷不住,大笑起来。
他没笑,越过她,看向照壁前站着的赵东泰。
赵东泰远远地朝他抱拳致意,拐去东边的申明亭巡逻了。
她要回头去看,他动得快,斜着迈一步,挡住那方向,小声道:“他们邀我一块去富庆县,据说那里也被人占了。你愿不愿意……”
她仰头在看他,面色如常答:“愿意。”
他心里发虚,单手抱匣子,腾出右手,借腕子蹭了蹭发痒的鼻子,小心翼翼说:“那里没有自己人,不知凶险,带上你,我不放心……”
她毫不犹豫答:“那我先跟着赵姑娘去玉溆,这你总能放心了吧?横竖我们本来就要往那边去的,我先跟着她走,等你办完了事,再去找我。”
这是最好的安排,可一想到要丢下她,剐心似的疼,他又懊悔起来。想说不去了,又张不开口。
有了这两日的情分,将来他也能投靠过去,可是眼下正是他们最缺人手的时候,机会难得,毕竟雪中送炭的份量,远不是锦上添花能比的。
他愁得不行,她却笑了,轻松道:“我知道你是胸怀大志的人,在廖家那么刻苦练功,是想过将来要跟着去西北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吧?可惜他们不争气,也不仁厚,害了自己又害了你。赵家是一滩烂泥,扶不起,不够你施展拳脚,过去实在是委屈了你。家禾,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只一个要求:要谨慎小心,务必保全了自己。我心疼她们,最想疼的人却是你,想疼你一辈子,你一定要回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他垂眸沉默,怕一开口就带哭意,丢了男儿气概。
她笑眯眯地靠近了查看,这歪脑袋,这神情,还是那年“你三我七”时靠墙看着他的模样。
这是贼老天长久亏待他后给的补偿,值了,相当值。
“你在她家是客,可不要委屈了自己。只待三五日,等自己人到了,就把你接出来。住自己的宅子,自自在在。”
“你放心,我安心等你回来。我也有我想做的事呢,赵姑娘手里管的东西又多又杂,什么买卖都有。我给她帮忙,也能学到东西,比先前挨家挨户讨账簿强。”她也想哭了,小声问,“几时走,能等到衣衫缝完吗?”
他抬手,帮她拨一拨耳后的碎发,认真答:“能,先回家安顿。上边来了诏令,说是东海沿子出了事,国公爷即刻要走。去富庆的人手,还要另外召集……”
“快别说了,这么要紧的事,不该让我知道。我担心会说梦话,叫别人听了去。”
他哈哈笑,趁这会没人,贴到她耳边说:“你不讲梦话,睡觉乖得很。”
她红着脸偷笑。
既然来了城中,又不着急赶路,干脆在这边逛一逛,这里打砸得更厉害,但有些人家考虑周全,地窖挖了三四个,总有遗漏的存货,因此还有东西可卖。
贵,那也没办法,什么都缺,不添上没法过日子。
家事留给他,他在院中修补打扫,她坐在檐下,抓紧缝衣服。
隔日一早,庞源祖过来找人,瞧见他摆弄板凳,失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巧善避到屋里去,等听到关院门的声再出来,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是要走了,赶紧缝完最后一道边,回屋收拾。
他跟进来,两人无话,只是她走哪,他便跟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