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67)
郑妤浅笑一拜:“谢定王殿下帮臣妇找到小幺。”
“道谢可不能只动嘴皮子。”李恒扶膝而起,慢步下阶。
“那……唔……”一串糖葫芦搁在她唇上,堵住她要说的话。李恒朗笑道:“赏你了。”说罢,他挥挥手,头也不回走向夜幕深处。
郑妤取下糖葫芦,咂嘴。
又甜又酸,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空无一人的街道,一高一矮两人手牵手并行,有一搭没一搭闲说家长里短,时不时发出笑声。
忽而,孟幺落她三两步,攥着她的手轻晃。郑妤迷惑退回她身边,孟幺伸手指向右边巷子。
“燕燕阿姊,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她循孟幺所指方向看去,巷子尽头根本没有人影,仅有一抹玄色飘掠而过,消失在屋角。
他总一声不响莫名出现,又一字不留转身离开。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
郑妤淡淡一笑:“是吗?在哪见过?”
“他是你嫁人那天,新房走出来的漂亮哥哥。”
第40章 归程
桃花渡口三更雨, 望楼隔霈送王公。
李致离开丹阳那日,李恒同日返回南陵,两人于渡口相遇, 互相拜别。
风雨晦暝,船能否启航尚未可知,两方人马于离亭稍候。约莫两刻后,两艘船同时挂帆。
李致礼让道:“六哥,请。”
“七弟先走吧, 有人来送我。”李恒得意扬扬, 合上折扇指向望楼高处。
楼上那人慌乱蹲下,李致看过去时, 只瞥见两根桃木簪挽起的螺髻, 和自栏杆缝隙垂落的葭灰色衣袖。
齐晟清清嗓子, 道:“难得糊涂谓聪,一直糊涂谓蠢,装糊涂……记不得了, 定王殿下博学多才, 这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折扇接连拍掌心, 节拍自成韵律。李恒已悟出齐晟话中深意,即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李恒装模作样仰首深思,旋即抬起折扇指向李致道:“装糊涂, 谓……谓傻, 七弟觉得呢?”
被折扇指向那人, 余光飘向望楼高处, 嗤笑:“装糊涂, 谓之,怂。”
雨声嘈杂, 他声音不大,郑妤在楼上,听不清他们交谈。她扒着栏杆看,穗丰站在船头举手示意,李致一行人陆续登船。
船离岸,驶入茫茫雨幕中,不见踪影。
“别看了,人走远了。”
后领被人提起,她郑妤愣愣后退站稳,问:“殿下怎还不走?”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李恒故弄玄虚,捋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本王虽极其不乐意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本王要和老七争个光明正大。”
“殿下您说什么?臣妇,听不明白。”
扇柄落在她额头轻敲,李恒笑道:“你不用明白,本王会帮你弄明白。”
说完李恒发狂扑过来,郑妤避闪不及,后腰撞上栏杆,上半身空悬在外。
桃木簪腾空坠落,如瀑青丝迎风飘散,郑妤死死抓住李恒手腕大喊:“你做什么!”
冰冷雨水打在她脸上,与温热泪水混合,滑进耳廓。
李恒挣开她一只手,紧接着肉搏声响,他一手抓住她手臂,一手执扇跟人对抗。
郑妤被迫跟着李恒走位而悬空移动,期间,她不小心往下瞟一眼,忍不住闭目尖叫。
又一只手抓住她,她喜出望外仰头看,竟是……远谟?!
远谟稍一使力把她拉上去,郑妤稳稳落地,拍拍胸脯喘气。
李恒达到目的,不再跟远谟真枪实战纠缠,他飞身躲闪解释:“你停手!本王只是想告诉她,那夜击败蒙面人救她的另有其人。”
郑妤暗自琢磨李恒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倍感意外。
郑妤上前劝架,拖住远谟问:“他们都走了,你为何留在这?”
她心里已猜到大半,并不指望能听远谟回答。
果不其然,远谟咬紧牙关,摇头,不答。
李恒挥扇推测:“若本王猜得不错,你七年前就在这了吧?”
七年前,郑妤嫁温昀,远谟送贺礼后,便奉命留在丹阳,从未离开。
宣京来人暗查福烁公主,李蕙屡次怀疑到郑妤头上,可她每次派出去的杀手,无一生还,全死在远谟手上。
拆除旧楼时,横梁坍塌,远谟趁人不注意撑起梁,给她创造充足的逃生时间。
不止远谟,还有望楼。益州文先生本要去豫章观滕王阁,彼时郑妤在筹措望楼诗会,李致再三请文先生改赴丹阳讨请帖,没想到文先生碰了壁。
而这些都是李恒从好友处听来的。
“我说殿下为何巴巴去赴望楼诗会,原来如此。”诗酒恍然大悟,“但殿下您不觉得,您对那位温夫人的关注过多吗?”
诗酒取来灯笼,继续说:“比如这盏老虎灯,您买回来做甚?”
“什么老虎?瞎子,这是猫,看不出来吗?”李恒抢过灯笼,提在手里观赏。
诗酒欲言又止,瞧着自家主子看灯时那柔和的眼神,只觉得见了鬼。
李恒睨他一眼,拧眉道:“你懂什么?下船去探探消息,柳泉去过郡府没有。”
丹阳郡府,温昀接过圣旨,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苦守丹阳七年,终于有所擢升,当然值得高兴。可他下月要去任职的地方,是宣京。
前几日刚送走那尊大佛,他刚松一口气。没想到,一个月后,他要拖家带口去宣京任大理寺主簿。
若说其中没有燕王的授意,他决计不信。
郑妤看过圣旨后,表情同样耐人寻味。她不知该贺温昀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该展露愁容以免他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