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手记/痴儿爱刺猬(80)
沿途会经过的商场,游乐园全都消失不见,与之代替的是新开发的楼盘和平地崛起的公司,短短五年,程暮印象里的滨城面目全非。
她不愿再看这座陌生的城市,转而转过头,掏出手机开始计算起了她今晚的返程时间。
现在是十二点,她晚上返程飞机的起飞时间是九点,但她至少得提前一个小时到,也就是八点。
墓地离机场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再刨去风雪天难打车的问题,也就是说她至少得再五点半就得出墓地。
程暮默默看向车窗外急速倒退的街景,她缓缓看了眼手机时间,这出租车到墓地大概得两点了。
程暮靠在座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想着三个小时够了。
她本也没打算长留,在北城待了五年,程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得上了这样一种怪病。
只要一想到有关滨城的一切人和事,她就觉得心脏如抽搐一般的疼痛,伴随着极大的心慌和不安。
程暮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明白,自己已将滨城的一切视如阴影和伤痛。
她只当自己是逃避,忽视这儿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如果不是她的父母还在这,她真的会这辈子都不回来。
程暮意识飞远,不知过了多久,出租车缓缓刹停,程暮眼睛缓缓睁开,车窗外又是熟悉的墓地大门。
方圆几公里不见人影,只有白雪皑皑的公路向着尽头蔓延而去。
程暮缓缓走下车,她穿着纯白的羽绒服,脖颈间戴着墨蓝色的围巾,风雪沾在她的睫毛上,程暮仰着头。
她这次来连花也没有带,她空手而来。
望着不远处一座座的墓碑,她墨色的长发平整的扎在脑后,只露出额头的几缕碎发,常年的手术台工作,让她戒掉了披头散发的习惯,她不再化妆,打扮的也越来越简单。
此刻她只静静的看着墓林,神色平静,时隔五年,手术台的磨练已使得她更为沉稳和心狠。
多年前眼神里的稚气已被悉数磨灭,她望向墓地大门的目光不再期盼,胆怯和恐惧,更多的是平静,像个大人一样的没有情绪。
与五年前来这期待喜悦的程暮相比,明明外表看似并无变化,神态和气场却判若两人。
程暮抬起步子缓缓朝着大门走去,风雪席卷了整个墓地,碑林被埋在厚重的雪层里。
程暮走的很稳,她径直朝着父母的墓碑走去。
即便是整整五年没来过这,她依旧无比清楚的记得父母墓碑的位置,整座滨城都在欣欣向荣,只有这座墓地一如从前般一成不变,孤寂寒冷。
看不到尽头的墓碑整整齐齐的排着,程暮父母的墓碑也冰冷的矗立在最边上,程暮俯首看向那白茫一片的石碑。
缓缓弯下腰伸手抚掉了墓碑上的雪,用手掌心一点一点的擦拭墓碑上刻的名字。
直到擦到干干净净,不染一丝风雪时她才缓缓起身,只是依旧站立在旁边,不像从前一般靠坐在墓碑旁。
程暮神色平静,俯首看着那两个名字,她缓缓开口,语气却带着道别,她道: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这等的久了吧。”
程暮的语气很轻,却听不出一丝情绪,而那两块墓碑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生硬的立在一起,毫无波动。
而程暮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化,从前她总觉得爸妈是能听见的,而今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这不过就是两块石头。
只是因为寄托了思念,它才看起来有了温度罢了。
程暮看着那两块石碑,往日她来这总会心绪难平,满肚子的话想告诉爸妈,而今她却突然发现,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一瞬间,程暮似乎真的明白,自己长大了,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短短五年,程暮再次给自己的心套上了一层盔甲,比从前的更厚更为坚硬,用别人的话说,她冰冷的更加没有一丝温度。
程暮向父母交代了她这几年的近况,寥寥几句,她带过了自己的五年。
最后程暮缓缓抬手摸上那块墓碑,冰冷刺骨的石碑瞬间将她的手冰的生疼,程暮动作顿了一下,她缓缓收回手道:
“我走了,你们在那要好好的,如果你们能听见,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我也会好好生活的。”
“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们了。”程暮轻飘飘落下最后一句话。
她的话如此简洁,甚至还没说几句话就开始道别,程暮跨越两座城市,只是为了来向他们道别。
而后她又在这站着看了那两块碑良久,眸子微顿,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一转头,程暮却无意瞥到了地面的石板上,厚重的积雪下似乎是埋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颜色和形状已被雪完全盖住,只露出一小块蓝色,程暮有些疑惑,她缓缓弯腰,指尖穿过积雪直接拿起了那个东西。
是一束蓝色的风信子,上面沾满了雪,程暮拿着轻轻抖了两下,她疑惑的转头望向四周,大雪纷飞的墓地碑林,白茫茫的一片空无一人。
除了程暮,从未有人来看过她父母,可这里确实空无一人,程暮就以为是爸妈的那个朋友来看望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