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她攀(85)
"解铃还需系铃人。"谢照虞忽然倾身,松垮发丝垂落肩头,"人如果得的是这里的病......"玉色手指虚点心口,"怕是寻遍天下名医也难医。"
听着青瓷盏"当啷"放在紫檀案几上,谢照虞却是轻松一笑,仿若浑然不觉般,微笑着说道,
“说笑了,世子休得当真,我倒确实只是用对了药引,人与人病而不同,神医难得,世子要等机缘。”
叶忆葡倒听不进去这许多,她只是忍不住看着齐淮,都快要贴到了紫檀屏风上面却还觉得她未将那人看得不够清楚,至近至远,一扇屏风,如今已然无法跨越,齐淮一声叹息,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
他说,“若都是心病,自然相同,有缘自有有缘的医法,没缘也有没缘的路数,”顿了顿,齐淮又扫过谢照虞,“不放弃便是了。”
“不放弃?这世间最好的药引子,或许不过甘心二字,”谢照虞也幽幽回敬道,“有人说放弃了便能自愈,执着过了头反倒是一场空,”
齐淮声音淬着冰,拇指抵住剑鞘,"有些病,不是甘不甘心......"他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缠着的褪色穗子,那是用叶忆葡那日落在马车内断了一半的簪上的红珠串的,如今已被抚得泛起温润光泽,"是剜心剔骨也要治的。"
谢照虞轻咳了几声后倚在了枕上,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人若要治自己的病,总不好剜去别人的半幅心肝,”言语之中,就差直接点出齐淮的执着反倒害了心上人的性命之意。
瞬间齐淮面色不虞至极,他霍然起身,玄色大氅带翻了一旁的鎏金烛台,滚烫蜡油泼在案子上,惊得屋内的人心头一紧,叶忆葡侧了一步,未察觉自己的衣角已经出了屏风。
齐淮垂眸掩住心中如排山倒海般的震痛,努力维持着面色平静,再抬眸看向踏上时立即察觉了屏风边漏出的天青色裙角,
他死死盯着镂空处晃动的衣袂,眼光描摹着上面刺绣的花纹,怎么看都像是葡藤,没来由的让他觉得怪异,齐淮喉结上下滚动,"谢府的屏风......倒是别致得很。"
让世子见笑了。"谢照虞忽然伸手扯松床幔金钩,鲛绡帐如水泻下,恰好遮住屏风缝隙,"不过是我的身边人......"恰好窗外檐角铜铃叮咚乱响,惊得梁间栖雀扑棱棱飞起,将他的尾音湮灭。
他苍白的指尖抚过颈下的痕迹,声音轻得像雪落梅梢,"世子可知,本可自愈的病若是医不好......是有人宁愿病入膏肓。"
“所以,谢二郎,你是自愈了?”
谢照虞轻轻的回答,似乎答非所问却明显的意有所指,
“不,我没放弃。”
忽的门帘被侍女打了起来,姜菀绯红织金裙裾扫过门槛,鬓边金步摇乱颤着撞出细碎清响,
"表哥竟还有闲心在此叙旧!"
襄郡王浑厚的笑声似乎震得鲛绡帐轻晃,他随后大步跨了进来,"到底是年轻人,叙起旧来连时辰都忘了。"
他蒲扇般的手掌拍在齐淮肩头,忽觉掌心触感不对——记忆中宽厚的肩骨竟消瘦得有几分硌手。
襄郡王看见齐淮与谢照虞说话,倒误认为他二人有些私交,便直言道,
“就算你和谢照虞私交再好,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礼王明日便要开拔,世子还不快往朝云城去?虽说是你年少只能在朝云城排练新兵,可终究是上阵父子兵嘛,指不定就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齐淮拱手谢过襄郡王提醒,刚要开口,姜菀现下倒是不关心齐淮与谢照虞是否相争的事了,她只是急着问道,
"表哥当真要随王爷去北地?"她绯红裙裾摆动,鬓间金步摇乱颤,"陛下明摆着是要......"
“诶,郡主……”襄郡王打断了姜菀,他瞧着齐淮看上去如此神色萎顿,心下便以为齐淮是为了近几日皇帝要派礼王带兵出征的事忧心,虽说是有人说已有大将镇边却仍要派礼王出京,是礼王失了圣心的缘故,可他见着齐淮这幅落寞模样也只能劝慰道,
“毕竟北地是礼王封地,咱们倒也不好想太多,”
“何况,之前饮酒时你不是说若日后能得一场军功,要求得圣旨赐婚给你那心上人嘛,就是前些日子有孕的那个,我还记得名字是……葡,对吧,你既然不舍得她做妾,机会来了,那就打起精神来,”
“没想到,表哥你竟然是动了真情的,只是,”姜菀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襄郡王,心道他还不知姐姐早已经天高海阔的离开了,“晚了些。”
叶忆葡死死咬住唇内软肉,血腥味在口中漫开,一阵苦涩翻江倒海般涌上了心头,原来,齐淮他不曾只把自己当一个玩物,他不是一时兴起,
可后悔吗,却也并不,只是他们都没机会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真心,要她等待男人为自己争来的名分,倒不如记得自己原本就无需受困于名分。
齐淮深深看了那紫檀屏风下的裙角一眼,在襄郡王二人的催促下告辞,说话间便离开了。
叶忆葡等齐淮已离开梧桐苑,院门重新紧闭,她才擦干泪痕走了出来。
只听刚刚那个话多的婢女问道,
“公子,往日您最不喜欢见客的,今个倒是没急着赶人出去。”
谢照虞只看着叶忆葡,旁人倒未必看得出什么,却定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他的目光胶着在叶忆葡微红的眼尾,那里曾有过刚被拭去的泪,他按下了自己心头的难过,只在面上略带着歉意,
“是该早些送客的,叶小姐站累了吧,”
叶忆葡摇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鬓边簪子的流苏扫过闪出细碎的金芒,正打算开口告别离开,却被谢照虞幽冷的声音绊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