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阳春(20)
他见的人很少,尽己所能地适应,变得圆滑,大哥走后他就是大哥,他还有个被围在豺狼虎豹里的弟弟。
他只对姚延宜没有变,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可是姚延宜不会像以前一样凑过来打他,只会静静看着他,眼里充满哀伤。
——不要怜悯我,魏平陵在心里几乎是哀求。可很快他就要离开京城,连姚延宜的怜悯也感受不到了。
他记得他走时时值仲春,他没带什么仆人兵甲,他只从魏王府的梨树上,带走了几朵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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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醒了。”
“快卯时了。”江行从旁边的屋子走了过来,把桃花项链收回,“桃花符都镇不住你继续梦下去。”
魏平陵笑了笑,眼神中满是留恋。
“记忆和过去,不论好坏都是我的。”
江行微微颔首,“给你做这些梦也算是故人之托。”
“选取的是衡之的记忆吗?怎么没做到我给姚延宜表白心意那一段。”
魏平陵看着窗外晨光微曦,天边还挂着几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魏平陵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繁星密布的夜晚,铺天盖地的夜色无边地蔓延,那时姚延宜陪他去边疆,他们并肩坐在草地里,旁边的马悠闲地吃着草。
魏平陵没有带上他的古琴,只揣了一只萧管,他信手呜呜地吹了几声,那音符随着迎面而来的清爽夜风散布到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你吹吗?”魏平陵把萧管递给姚延宜,“声调还挺悲凉,与这大好夜色不符,不如我唱个歌给你听。”
姚延宜接过萧管,犹豫了一下,没有那帕子去擦那萧管,而是把那洞箫轻轻放在唇边,嘴唇自然地触碰魏平陵刚才触碰的地方。
“好啊。”姚延宜听魏平陵说后点点头,“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以前都是听你弹琴。”
“跟住在这边的人学的。”魏平陵笑了笑,“我也是刚学会。”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草原上,随着夜色深入,空气越来越潮湿,气温也渐渐低了下来。姚延宜微微往魏平陵身边靠了靠,听着魏平陵的歌声。
姚延宜不大听得懂歌词,只能感觉歌曲安宁又喜悦,咿咿呀呀带着点边疆的地方特色。魏平陵的声音很好听,听着让人觉得清亮舒服,他天生就该是当贵公子的命。
歌曲并不长,魏平陵很快唱完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姚延宜。
夜色黑的深沉,魏平陵的眼睛却是晶亮晶亮的,像是藏了星星。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排山倒海,在此刻化作了有形,炽热的姚延宜不敢回视,被盯了片刻便觉耳根发烫。
“这是当地的习俗。”魏平陵从身上掏下一个泛着寒光的小玩意,轻轻挂在姚延宜的脖子上。
“遇到心怡的人就唱这首山歌给他听,送给他自己狩猎的狼牙。”
魏平陵凑近了一点,声音也放低。姚延宜顿觉耳边酥酥麻麻,那股涩意顺着红了的耳垂蔓延到脖颈。
“知道你爱干净,洗了好多遍呢,放心吧。”
“衡之。”魏平陵不知何时握住了姚延宜的左手,“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是男子对男子的喜欢……我不是被冲昏了头脑,我准备了很久……”
“魏平陵……”姚延宜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了,连说话都有些发颤,他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眉眼,所有拒绝的话都哽塞在喉间,说不出,咽不下。
“你不说话,我就亲你了。”魏平陵的唇就停在姚延宜的面颊旁边,他依稀能感觉到姚延宜面颊也在发烫,更觉得姚延宜可爱,想把姚延宜抱进怀里彻底占有的欲望催动着魏平陵,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忍不住了。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我真的……”魏平陵小声地说。
姚延宜想说,两个男人谈什么在一起,可他随即发现自己答应半夜和别人出来单独策马吹风本来就暧昧的不象样子,而且更早之前,一切去红香楼,还有魏平陵帮自己……
种种过往早就指向了一个答案,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更印证了答案的正确性。姚延宜自暴自弃地闭上了那个眼睛,等着那个吻的落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带了多少期待,可魏平陵迟迟没有行动。
他有些疑惑地睁眼,魏平陵不知何时已经坐好了,有些失落地说:“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姚延宜忍无可忍,干脆伸手把魏平陵拽过来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碰,两人都显得青涩。魏平陵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夺回了主动权,抬手扣住姚延宜的下巴,强迫他吻得更深入。
“唔……”
魏平陵的手指攀沿而上,与他十指相扣。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结束时双方都有些失神。
“衡之……”魏平陵把姚延宜打横抱起来,扶上马,自己也跟着上马,然后把姚延宜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臂弯之下,紧紧地抱住他。
那一晚西北的风很大,两个年轻人策马,无声地密谋一句情话。
魏平陵思绪飘飞回现在,发现江行正在看着他,那个桃花项链的吊坠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拿了出来,此刻正闪烁着粉色的光芒。
“我曾劝姚延宜来桃花村,他是个仙缘很重的人,也许潜心修道,也能有一番作为。他说他要留在这里,这里有他的一切。”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魏平陵断了那分心思,以你的身份,劝动他不是难事。可姚延宜却只是微笑。”
“他说:‘我无法也不应该改变他,可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