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阳春(19)
“脸也好烫。好哇,延宜,说着非礼勿视,自己都要熟透了。想看就看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这都是正常现象,嬷嬷没教过你吗?”
魏平陵握紧姚延宜想要缩回的手,坏笑道,“也对,你年纪比我小,可能还不知道,我今天就以兄长的身份教教你……”
“我不想听!”姚延宜脸红的更甚,害臊得不成样子。还没等魏平陵好好逗姚延宜一番,似乎有人发现了他们,说房梁上有两个人。
魏平陵心叫不好,赶紧扶着姚延宜让他先走,自己断后,不一会儿就有人挑着油灯追来,魏平陵狠狠将姚延宜推向一个更为隐蔽的角落,自己坦然出去“假装路过”。
老鸨认识这是魏家二少爷,知道他平时为人风流,便也没过多刁难,只是调侃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不过老鸨也认识魏道方,小魏平陵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阵打,不过他皮实,倒也不当回事。
这一段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魏平陵想醒来,却睁不开眼,他似乎还在熟睡,却是不安起来。
他提前知道下一段故事了。
他带姚延宜回去,迎接他的不是大哥的板子,而是一个让他现在都恐惧和难以接受的噩耗。
魏平陵战死了。
第10章 覆水难收
江行将安神香重新点起,他手中的桃花项链急剧地震动,江行叹了口气。
“连做梦都要揪着过去不放吗……让我把这段梦境掐掉不好吗?”
魏平陵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无法回答。但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宇不自觉地拧紧。
一剎那,天地都变了。
温柔的色调忽然变得阴暗寒冷,干燥的空气中隐隐夹杂着血的味道。
魏平陵看见小魏平陵踉跄地跑过去,和那双眼睛一切看见了大哥的尸骨。那时的他像是几乎崩溃,甚至都哭不出来。很快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没有统帅,边疆连连败退,高鹏正在挂帅旗,可他远没有魏道方服众。
小魏平陵看着筹办丧事的人群有些呆滞,父亲在他七八岁时去世了,当时母亲怀着身孕,生了老三后也跟着去了。
父亲军务繁忙,又走得早,小魏平陵几乎是魏道方带大的,长兄如父,可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大哥永远离他而去了。
硕大的魏王府只剩他和弟弟,他不过十六岁,弟弟才七岁,他们转瞬间就像两片浮萍,无依无靠了。
他张口却说不出来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魏平陵听着人群的哭声,觉得一片茫然。
很快圣旨下来,爹爹传给大哥的爵位又落到了他头上。他觉得荒谬至极,他根本不是什么大才,不过是早些年和大哥在边疆滚了几年,几个小小军功在敌人排山倒海的兵马前显得微不足道。
而弟弟被接到皇宫里去,代替他成了皇子伴读。魏平陵觉得可怕,他去过皇宫,知道那里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快活,更知道弟弟为什么被接过去,皇帝是什么意思。
临分别那天,弟弟魏金晏抓着自己的衣角,良久才放手。弟弟憋红了眼睛,却始终没有哭。
皇帝同他讲话的语气分外温和,他说,平陵,你哥哥走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吧,他这是为国尽忠。
平陵,朕听说你之前单枪匹马斩杀敌军一路人马,果然英雄出少年啊,你们魏家尽是忠骨,各个都是好样的。
平陵,你年纪小,但能力放在这里,跟着高将军磨练磨练,必成大将。朕看你这弟弟年幼,不如带进宫来,和太子他们一起学习,你看如何?虽然金晏年纪小,但朕看他日后必成大器,不找个好老师教一教太可惜了,你说呢?
皇帝微笑着,享受着百官夸赞他的圣德。
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这样讲话,已经很仁慈了。
魏平陵磕头谢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和权利,两个孩子在这硕大的京城算什么?狗屁!在他们背后是根结交错,缠绕不清的权利,他们是这场角逐中的弃子,是可以随时被踩死的蝼蚁。
魏平陵抬头时看见了皇帝的微笑。他恨死了这微笑,也恨死了这皇城。他的命运似乎在此刻定格,他从皇帝的眼里看见了殷切的期望,和对他死亡的祝福——最好是战死沙场,那样说出来大家都感觉好听。
魏金晏很小,可他已经学会了沉默。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一点魏平陵深刻地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可他别无选择。
他承了皇命,去了边疆。他想到了那个被二皇子看不起的羽毛,忽然觉得好笑。
自己再珍视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他又想起了很多,很多。
比如早期他在陪太子念书时,太子偷拿了太傅的印章,转头就嫁祸给他。
没有人相信一国储君会偷东西,只有他魏平陵会,魏平陵就是个混子,不三不四的,过的好一点吃的都是老魏家的风光。
太子在魏平陵被惩罚后露出得意的微笑,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不相信他。
魏平陵摇头,他的眼瞳里倒映着太子扭曲的脸,他听见太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因为他是太子,太傅也好,下人也罢,都不敢得罪他。是他偷的又如何?没有人敢悖逆他。
魏平陵看着前路的风沙,在几年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只要有权利,没有人敢悖逆他。
魏源道事出到魏平陵到边疆,前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魏平陵见的外人很少,之前那个混子像是被一棒子打死彻底封印起来,现在的魏家二公子像套上了名为彬彬有礼的套子,为人处事一下子礼貌客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