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往事(159)
短暂的休憩后,他陪玛丽昂在宫殿的后花园散了会儿步。
途中,玛丽昂忽然开口:“其实我倒有点期待见到凯洛公爵呢。”
阿利斯特原本轻松自在,一听到那个名字又冒出了几分火气:“不男不女的怪物,见她干什么?”
“凯洛公爵不是刚结婚半年多吗?”她柔声细语道,“婚姻的甜蜜总是能改变一个女人,不知是否也能改变那位公爵大人。”
啧,他差点忘了,去年秋季他才把瑟洛里恩送去北境联姻——收了他的礼物却还如此行事,真是一个不知感恩的家伙。
话虽如此,希瑟·凯洛毕竟出身蛮族,也不能指望她有知恩图报的自觉。倒是瑟洛里恩,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在厨房里靠剩菜喂大的小老鼠果然不能寄予厚望。
不过嘛……希瑟·凯洛的上一任未婚夫是塞德里茨·欧根,真正的贵族骨血,跟那种出身卑贱的私生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既然见识过真金,也确实不会轻易被一颗漂亮的玻璃珠子蒙骗。
阿利斯特吻了吻她的面颊:“玛丽昂,我的爱,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法子。”
塞德里茨·欧根是一枚好棋子,只要他妥善利用,必然能有所收获。虽然强迫他去和一头母牛谈情说爱多少有点难为他了,不过为国王服务乃是封臣的义务,哪怕乌尔里克·欧根公爵也不能违抗国王的敕令。
当夜,或许是晨日的怒火尚未散尽,阿利斯特竟然诡异地梦见了德西莫斯——当然了,只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淹没在阴影中,他早就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只记得他也继承了法比亚王室传统的金发——那是如月光般高贵的浅金色,绝非那个厨房野种的赤铜之金。
“别以为你能吓到我,德西莫斯。”不知为何,梦中的他彷徨又无措,像是一头虚弱的狮子,“你不过是一个篡逆者,我才是父王真正的继承人,费昆达斯唯一的国王。”
“是吗?”那个模糊的浅金色人影低声道,他的声音莫名让阿利斯特感觉熟悉,“那你的脸上为何满是恐惧?”
“放肆!”他忍不住大叫,“该害怕的人是你!我能杀死你一次,就能杀死你第二次!”
那道影子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一个可怜的胆小鬼,阿利斯特。”那声音不知何时变为了女声,有种朦胧而虚幻的感觉,仿佛湖水里月亮的倒影,“你畏惧我。”影子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烛光照亮了他的脸——不,是“她”的脸,那是许多年前的英格丽,那时她还姓凯洛,“你通过憎恨我来掩饰自己的畏惧。”
“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冲她咆哮,“你不过是一个长着马脸的臭女人!你以为自己读过几本书就了不起吗?以为自己懂几门外国语言就了不起吗?以为父王对你说'如果你是我的儿子该多好'就了不起吗?父王把王位传给了我!你和德西莫斯一样,都是失败者!”
这是何等的不公平啊?父王这辈子都没称赞过他几句。英格丽·凯洛不过是一个碰巧在母亲的爱护下长大成人的幸运儿,若是他的母后还在,若他的母族没有与他相隔千里之外,他也能无虑无忧地长大,对学习充满兴趣,绝不会让英格丽整日引经据典,卖弄她的那点雕虫小技。
英格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阿利斯特无比憎恶这种眼神,就好像他在对方面前衣不蔽体,就好像这个女人看穿了他的一切。她虽然是他的妻子,却从未爱过他,因为她打从心里瞧不起他。
国王的佩剑“不朽”就斜置于王座一侧,他却没有选择拿起它,而是冲到那个影子面前,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无论那是德西莫斯还是英格丽都无所谓,他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脉搏,感受到对方的肌肉因为紧绷而颤抖。他感到快乐,他想放声大笑,他希望整个国王大厅都回荡着他的笑声,那是胜利者的笑声。
然而下一秒,影子的面容再次变幻,这一次的脸吓得他松开了手。
“你应该感恩才对,阿利斯特。”那张脸说,“英格丽·凯洛是最适合成为你妻子的人选——我只是在通知你这件事,并没有要和你商量,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点头。”
第69章
“饲养的马匹不同于野马,每日的活动量不够大,而且有蹄铁保护,马蹄很难自然磨损,所以每六到八周就需要修一次马蹄。”雷蒙德爵士说,“请将钳子递给我,殿下。”
“噢,好……”瑟洛里恩回过神,将马鞍袋里的铁钳递了过去,看着对方熟练地取下马蹄铁,然后开始用蹄刀清理马蹄内的污垢和死皮——这就是他能将胸肌锻炼得如此丰硕的秘诀吗?瑟洛里恩决定默默记在心里,紧跟在“雷蒙德爵士至少每天都吃一个鸡蛋”那条笔记后面。
“修理马蹄时,除了修磨蹄型和更换蹄铁,还要检查马儿是否患有蹄病。”雷蒙德爵士继续道,“如果是熟练的马匠,光凭马蹄的硬度就能判断下面是否有化脓, 但如果是新手的话, 若在修理时发现马蹄上有清不干净的黑色裂口,可以稍微凑近一些,闻一闻是否有腐烂的臭味。”
瑟洛里恩取出纸和笔,将他的话记录下来:“蹄铁每次都要换新吗?这样对铁的消耗量是不是大了一点?”
“除非损坏严重,否则大部分情况下,只需要将旧的蹄铁重新锻造一下即可。当然了,财力雄厚的贵族大多会选择换新蹄铁,例如公爵大人——毕竟,谁忍心让贝斯特拉这样的良驹总是穿旧鞋呢?”
说到这里,雷蒙德爵士忽然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顺口。王都有太多公爵了,大家更喜欢称呼名字, 虽然我想公爵不介意被称作'希瑟大人',但总感觉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