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356)
方才沐过身,萧绍带着她去库房抓药。每一味都细细嗅过,连包药的油纸也要舔几下。煮药更是麻烦,水要亲自打,药盅也要亲自洗,目不转睛地盯着熬了一个多时辰。
云英微微蹙眉,劫后重生,殿下疑心已重到谁也不信了。
往后恐怕还真不好下手了,但她又不想在今日动手。
喝完药,云英将空碗递给萧绍,萧绍接过后顺手放到一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英一怔,下一瞬,她便被拽上了床。刘舜掐着她,将她翻过来,骑在身下。
“殿下……”
话还未说完,刚穿热没多久的衣裳便被撕开了。棉芯四散,洋洋洒洒如雪花落在她眼前。
身后一阵灼痛,他就那么进来了。
她用力挣扎,却被压得更死,腰身几近折断,脸紧紧贴在床榻上,晃动间,与萧绍幽深的眼眸对上。
本就该是这样的。
她或许从来都没有走出过那个羊圈,只不过披着死人的衣裳,看上去有些人样。
腿缝里渐渐淌出一条温热的水痕,周身的馨香也成了腥膻。
她不再动,只有唇角依旧扬起,嘲弄着心间那一丝对屠夫生的情意。
经年累月的爱叠起了滔天的恨,一浪盖过一浪,没去了他所有的理智,也卷走了她心底的歉疚
好几回晕过去,但很快又被弄醒。
他要她睁眼看着自己,可他眼里却没有她。
孤灯残夜,风平浪静后已是三更。
云英勉力支着身子坐起来,扬手就朝着刘舜脸上抽去,手腕旋即被扣住,用力一拽,右肩咔嗒一声错了位。
“我过去教过你,福祸相倚。你既学她,就应该想得到今日。”
“我是可怜你!机关算尽,给他人做嫁。”
云英咬唇忍着疼,但心口远比身子疼。她越想越气,仰头啐了一口血沫子,冷笑说:“你以为那死断袖是你的儿子?可笑,她那么恨你,岂会给你生儿子?”
刘舜抹去脸上的血渍:“你从哪儿知道的?”
“想知道?求我啊。”
刘舜双眼微阖,冷笑道:“嫁人了,脾气也见长了。”
云英用力拧正了肩,嗤笑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刘舜默了会儿,伸手挑起她的脸,恢复了一惯的从容。
“待取下了雍州,我会让你和裴昭的儿子见上一面。”
“你过不了陇山关!”云英怒道,“你啊……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草木皆兵,生不如死,活多久,恨多久!你……”
话没说完,萧绍便将她打晕,扛上肩,顿了顿,突然说:“杀了干净。”
刘舜垂着眼穿寝衣,尚在犹豫,萧绍又说:“那放我那儿,省得闹。”
刘舜停下来觑看他一眼,似有过一瞬的怀疑,复又摁下,略显吃力地点了点头。
偏院,狼犬正蜷在门边酣睡,鼻尖忽地动了动,抬起头朝着院门口摇尾巴。
萧绍左肩扛着人,右手拖着三条狐尾。
他将云英放进草堆里,转身去扒狐皮。对准肚皮划开,小刀轻剐着完整撕下来,抹干净血水,回身蹲在干草堆旁,在她身上比划。
狼犬吃饱了肉,也凑上来嗅闻,湿漉漉的鼻尖从小腹往上,在她脸上轻轻舔了几下。
萧绍抿唇吹哨,狼犬便呜咽着钻进去,贴在她小腹前蜷了起来。
*
夏州休战,朝廷除去在泾州驻防,也匀出些兵力应对冀州。
自吴王出兵后,青州徐州相继弃暗投明。元琅也如招降书中所承诺的那般,一切都是梁王这个逆贼威逼利诱,待逆贼伏诛,此事就算过去了,只罚了些粮银,斩了几只替罪羊,没再深究。
南边也有喜讯,李规自前年任了荆州长史,一门心思主持修缮大堤,冬季枯水时更是直接住进了堤岸旁的农户家中。开春雨水充沛,大江几次涨水,都被江堤挡下来,又顺着沟渠泄走。
荆州保住了,江州难得挺过了夏汛,迎来久违的丰年。
“除却奏疏,李大人还有一幅画,让我交给阿爷。”
卢湛说着,将那丹青在裴晏面前展开。
“李大人说,他这两年亲自下河修堤,方觉过去给阿爷的图纸还有不少问题。他请阿爷一定好好养病,待他再改良一下,再给阿爷送来。”
裴晏依旧盘坐不动:“是他说,还是陛下说。”
卢湛咽了咽:“是陛下让我转达……但画确实是给阿爷的,你看这还有题字的。”
裴晏这才睁开眼,江水滔滔,堤岸旁水渠纵横,青苗茁壮,笔法气韵,都远胜他画给李规的那一副。
“你告诉他,陛下心系百姓,是圣主明君,他交给陛下就行了。”
“哦。”
裴晏继续盘坐入定,卢湛悻悻收起画,百无聊赖地守在身后等着开饭。
清明一过,陛下就让秦攸接任宗子军宿卫,把他调去羽林军领了个闲职。
本来可以每天回家,他还挺高兴。
可自云英去了夏州,裴晏就一直是一坐一整天,经也不抄,画也不画。若是夏州探报来的迟了,更是食水不沾觉也不睡地等着,只有桃儿来哭哭啼啼地哄闹,才嫌吵吃两口。
折腾了几回,桃儿就说阿爷的身子要紧,直接搬回来住了,他只有跟着来。
府里人多口杂,消息传回范阳,叔父来信骂了他整整十页纸,说就算是尽孝,也可以把人接到自己家,哪有住到岳丈家当上门女婿的!
卢湛头疼得要死,他也不想住这儿,夜里打个鼾都要挨踢。可自从搬来住,桃儿心情好多了,再也不会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