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见月(143)+番外
他深吸了几口气, 平复好心情后,强忍着恐惧, 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怪物”身旁,细细观察起来。
这才发现原来是个误会。
这人不是没有五官, 而是贴着人皮面具。
昨日后半夜下了场大雨,人皮面具被雨水泡发, 从远处望去, 自然就呈现出五官全无的诡异景象。
桑瑱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背篓, 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
气息微弱,但还有气。
既是活人,那自然是要救的。
正准备将人背起,忽然瞥见对方雪白光滑的脖颈、以及裸露在外细腻的肌肤。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再次端详了一番地上之人。
这人身形修长,腰肢纤细,身着一件已被鲜血浸染、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裙衫……
显然是个* 女子。
桑瑱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道:“无意冒犯,我且先将你带回我的住处医治。”
女子很轻,他轻易就将人扶了起来。
方才远远望见那张被雨水泡发的人皮面具,他已然头皮发麻。
如今面对面盯着它,桑瑱只觉自己要原地升天。
犹豫半晌,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了手。
“抱歉,我总要知道自己所救之人是何模样吧?失礼了。”
面具被轻轻撕下,露出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来。
竟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
他将她背回了家。
在医师眼中,病人是没有性别的,因此,他毫无负担地解开了那人的血衣。
然而,看到那陌生女子裸露在外的肌肤时,他亦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玉一般的肌肤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好肉。
还在渗血的伤口、刚刚结痂的伤口,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的疤痕,无一不在诉说着同一个事实——此人身份不简单。
桑瑱又仔细检查了对方的虎口、指尖、右手小拇指、手掌下方各处,发现这些地方都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显然是个长年习武之人。
他有些茫然,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又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哪怕是江湖中人,身上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伤口与疤痕。
他想不通,也没时间去细想。
女子身上多处伤口仍在流血,肩头与腰侧两处尤为严重,特别是腰间,嵌入了一枚很深的飞镖。
若不及时处理,可能会落下病根。
桑瑱果断地取出了飞镖。
伴随着他的动作,女子身躯猛地一颤。
桑瑱有些抱歉:“我知道你很疼,忍一下,上完药就好了。”
他小心地将伤口清理干净,打开了药瓶。
止血药一点点抹在伤口上,榻上之人眉头渐渐拧成一团,额间与身上也渗出了大片汗水。
三瓶药膏用尽,伤口终是没再渗血。
桑瑱松了口气,放下空药瓶,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茶叶在白瓷杯中舒展沉浮,他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
目光落在榻上女子的面容上,心中疑虑不由更多了几分。
方才清理伤口、上药的过程中,这人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按理说,人在昏迷之际,尤其是剧痛之下,往往会有不自觉的呻吟或挣扎,但她却没有。
莫非是个哑巴?
他起身上前,撬开了对方的嘴,仔细看去,舌头咽喉一切正常。
不是哑巴。
那此人耐力真是了得,他不由有些佩服。
收回思绪,他转身去药柜取了一些纱布,包扎好伤口后,开始为她诊脉。
“奇怪,除了迷药,似乎还中了别的毒,这脉象怎么那么像……”
他脑中浮现出桑清泉留下的一本古斯国的药草手记,其中一页详述了一种名为“九鸢天继花”的特殊药草。
将此花与一些珍稀药物炼制,便可制成能令习武之人武功尽失的毒药“错花愁”。
这女子脉象奇异古怪,竟与手记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种炼制方法早已失传,且该花生长在古斯国荒漠深处,她如何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多年习武、伤口无数、身中奇毒……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常年浴血厮杀,又能接触到各种特殊人物之人。
桑瑱隐隐猜到了几种可能。
他突然有些犹豫。
江湖上穷凶极恶者甚多,与之为伍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这女子满身伤痕,想必手中沾染的鲜血也不少,他虽怀有救人之心,却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要不,将人送回去?
可万一,她醒来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回来算账怎么办?
又或许,直接了结了她?
桑瑱立马打消了这种想法。
他的双手,从来都是用来救人而非杀人的。
且这女子也不见得是坏人,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若不经考证,一锤定音,岂非滥杀无辜?
左思右想,桑瑱无法定夺,于是关上木门,准备出去透透气。
昨日后半夜大雨滂沱,整个山林被雨水冲刷,更显苍翠。
门前的樟树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日光照耀下,闪着莹莹光泽,连空气都带了几分泥土与花草混合的香气。
换做从前,他定会因眼前的美景心生愉悦,但今日,因着那陌生女子,他只觉心中堵得慌。
这些年,他化名为连清,游历路上遇到弱小之人,是能救则救,能帮则帮。
也不是没有因此遇到过危险,但他反应机敏且通晓毒术,回回都能化险为夷。
这次,他有些拿不准了。
他与这江湖女子并无交情,无法从短暂的交流中洞悉她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