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遁后追悔莫及(102)
噗地一声,闻擎安吐出一口血,重重跌回床上,瞳孔呆滞地望着闻祁,缓缓放大。
闻祁漠然看着闻擎安胸口的呼吸彻底消失,这才转身出去。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时榆很快陷入睡乡。
迷迷糊糊中,忽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摩挲自己的脸庞,空气里隐隐约约弥散着淡淡白檀的香气。
时榆眼睫轻轻一颤,并没有睁开眼睛。
略微冰凉的指骨沿着她的鬓边,很是轻柔的摩挲,仿佛在碰触一件奇珍异宝,小心翼翼。
半晌后,床边响起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时榆才睁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帐顶发呆。
景和二十七年秋,朝廷宣召天下,正式立皇三子慎王闻祁为太子。
朝中和民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在天下人眼里,皇帝就剩下闻祁这一个儿子,太子之位也自是非他莫属。
但自从皇帝病重后,慎王监理国政以来,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民间颇得声望。因此闻祁被立为太子后,举国欢庆,不亚于新帝登基。
闻祁以太子之身监理国政后,开始以雷厉手段除宦官、压奸臣,火速清理朝中皇帝和太后旧党,大力提拔寒门之士入朝。
一时间,原本浑浊的朝廷变得清正不少。
与此同时,闻祁还大刀阔斧改革民生。
尤其在财政上,减免赋税,再以江南之力,帮扶修建黄河水患,不仅弥补了国库亏空之短,还救了黄河一带万民于水火,因此越发深得民心所向。
这一翻兴师动众下来,转眼就是大半年。
东宫。
时榆双腿恢复得不错,经常和小喜在御苑里散步。
闻祁被册封太子,自然要入主东宫,时榆她们也跟着搬进了东宫。
这半年来,闻祁几乎日日在勤政殿里处理公务,鲜少回东宫。
就算回来,也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就走,相敬如宾,宛若两个陌路人。
原以为自己当初死遁逃跑被抓回来后,闻祁定会对她折磨一番。
谁知闻祁不仅没有折磨她,反而事事开始让她自己做主,不再强迫她,也没有追究和她和萧贺川联合设计他,并逃跑的事情。
除了往她身边派了青芜,并未对她做任何限制,连她在东宫行走也是畅通无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东宫里没有其他人,除了青芜和小喜跟着,偌大的东宫就像只有她们三个人似的。
好在大黄也在,她还能时常在东宫里遛遛大黄。
这日,时榆正在用膳,忽听门外有人齐声道:“太子殿下。”
时榆愕然,放下碗筷起身。
很快,门外人影一晃,一身明黄蟒袍的闻祁踏步走进来。
这时自时榆回到长安后,第一次近距离地见闻祁,他似乎消瘦不少,越发显得挺拔如修竹,贵气矜然。
时榆行礼:“参见太子……”
手臂忽被人搀扶住,时榆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眸中。
闻祁柔声道:“不必行这些虚礼。”
时榆怔愣。
闻祁扶她坐下。
时榆道:“我的腿已经好了。”
闻祁道:“孤知道。”
他不仅知道她的腿好了,还知道她心里开始在乎他了。
这半年来,他明里暗里见过她无数次。
起初每次靠近她时,心都会同如刀绞,叫人难以忍受。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心痛的程度开始慢慢减轻。
如今一靠近她,虽然还是会心痛,但已经完全可以忍受。
“今日十五,宫外有花灯节,你闷在宫中已久,可想出去赏花灯?”他的声音格外轻柔,仔细听似带着几分恳求,几分期待。
时榆心下一动,忽然想起小喜同她说,当初误以为她溺水身亡时,闻祁重伤之下,悲痛欲绝的事情。
终是软了几分,点头道:“好。”
在长安这些年,时榆还从未真正逛过长安城的花灯节。
起初她蛰伏在慎王府,一心只想报仇,加上身份原因无法随意外出,她并未逛过花灯节。
后来她又一心帮闻祁找回记忆,根本无心逛花灯节。
这些年不是画地为牢,就是被困在王府里,没有一日真正自由过。
如今她虽依旧在闻祁身边,但与他并肩走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知为何,竟有一股似曾相识的轻松。
街上人来人往,人马喧阗,闻祁似怕她被人撞着,走在外侧护着她,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行至一处灯摊,时榆忽然停步,望着摊架上高高挂着的一个兔子灯。
长安城的兔子灯做的很是精巧,栩栩如生,和云来镇的大不同。
摊主见她驻足凝望,笑着将兔子灯取下,对时榆道:“夫人眼光真好,这盏兔子灯内设机关,拨动不仅可以亮灯,还可以奔跑,当真动如突兔,不如让您相公给您买一盏?”
时榆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解释,手忽地被人拉住,闻祁笑着对摊主道:“我夫人害羞,这盏灯我买了。”说着,丢给摊主一枚金叶子。
摊主捧着金叶子为难道:“小的微薄营生,恐怕没零钱找。”
闻祁长臂伸过去,取过兔子灯道:“不必找了。”
时榆听着闻祁那声“夫人”,想起如今她和闻祁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心下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