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36)
“莫要告诉我,此刻你已忘了许家站在哪根绳上。”
此刻昭昭所见到的李元鹤,与那日在中秋夜宴上所见到的李元鹤,判若两人。
他似是撕下来面具,现出了真身,露出了老虎的獠牙,模样可怖,令人生畏。
昭昭一听,微微勾起唇角,她似是丝毫不惧,甚至带了几分轻蔑之色:“殿下这是在威胁怀兰?”
李元鹤挑起眉头,眸光闪烁,语气危险:“怎么?”
昭昭忽地笑出声,可眉眼之间并未有过半分笑意:“殿下。”
“许家之人未必齐心。”
“许家站在哪条绳上,于我许苕而言,无关紧要。”
昭昭直直盯着李元鹤的眸色:“我相信殿下心里也十分清楚,若殿下当真拿怀兰当自己人,那日夜宴怀兰便遭遇不会那般惊险。”
“难道不是吗?殿下。”昭昭眸光犀利,言语之中没有留下半点余地。
李元鹤闻言神色微变,又听见那女娘继续说道:“殿下若无其他要紧的事,怀兰便先行离开了,若是令旁人瞧见了怀兰与殿下单独在此会面,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饶是许家的生死,你也全然不顾了?”李元鹤唇角勾着轻蔑的一笑,出声打断,字里行间皆是威胁之意。
昭昭沉默了一刻,就在李元鹤以为她被说动之时,有条不紊的应答声再度响起:“殿下与许家,从来都是各取所需。”
“如今殿下所谋尚未有果,想来并不会做出这般自损八百的事。”
昭昭语毕便欲转身离去,本是不愿与这李元鹤撕破脸皮,可这李元鹤竟还敢拿着许家威胁她,便不欲再忍耐。
李元鹤静默凝视昭昭的背影,末了轻笑一声。
皮囊生得清丽妖媚的小女娘话里话外却句句不离讽刺意味。
他今儿个倒真是头一回注意到了这个许苕。
果真与元苓所赞扬的那般,的的确确算得上个人物。
有趣,着实有趣。
原来这便是他这位好弟弟所宠爱的蕙姬娘娘。
不过他倒是要好好瞧瞧,这份人尽皆知的宠爱背后究竟有几分真心,这道美人情劫到底有多难渡。
第20章 遇刺 两唇相贴,蜻蜓点水,……
今日宴席是为家宴,但却不仅单指陛下的家宴。
金秋礼是对朝臣终日辛勤政务的嘉奖,故而臣子可携家眷一道于竹阑园游玩,这会便都在各自所居之院享用着陛下所赐的膳食。
竹阑园的厨子来自五湖四海,所做膳食带着各州特色,又经宫内专做御膳的几个顶尖的太官令指点过,是故这宴席上的菜肴自然美味又新奇。
因是家宴,席间并无太多虚礼,几位主儿只需分案而座,待着园内的婢女将一道道烹制好的佳肴端到案上即可享用。
坐于屋中侧位的那小女娘这会正专心致志地品着一道鲜香汤。
所谓鲜香汤,即是将酿制多年的黍酒与乡间肥凫融合,又添以少许佐料,伴以足有一个时辰的小火慢炖烹制而成的老凫汤。
这道汤便是来自于江南一带的州地,从前缙苍岱州也盛行这般的吃食。
很快昭昭便将一碗热腾腾的鲜香汤喝得见底,她从前在岱州之时就甚是喜欢这道味道醇香的老凫汤,心里早已惦记这口鲜香汤许久了。
且此刻她真真是饿坏了,一碗热汤下了肚,那持续不断发出阵阵鸣响的空胃才好受了些。
而坐主位的那位郎君,料是自个儿也没注意到,适才便舀了勺汤却才只抿了一口,唇角幅度却是不自觉地弯了个不停。
食不言寝不语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几位主儿自然心照不宣,只是食之能否知味便是另说了。
屋外传来一致的脚步声,下道菜很快便要上来,这边的宜婳稍稍擦了擦唇角的汤渍,正待那婢女掀开食盖之时,不料却忽生变故。
一柄短小却又锋利的匕首不知从哪地抽出,速度极快地朝宜婳袭来。
宜婳纵使反应迟缓,可瞧见尖锐的刀刃却还是出于本能地腰身一退,跌倒在地。
那女刺客有点身手,丢开手中食盒便踩着案桌就要朝宜婳再度刺去。
一酒樽击落在女刺客的手腕,酒樽与匕首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彻底打破屋内的寂然,也引起其他婢女的惊叫。
屋外侍卫听见动静纷纷赶来,那女刺客见状顾不上手腕疼痛,抽起案上银筷突然之间就转了方向,朝昭昭的地方刺去。
却是见座上无人,抬头一瞧才发现方才还规规矩矩坐在案前的小女娘早已退避三舍,此刻正模样无辜,人畜无害般地站在五尺开外盯着她瞧。
来不及追上昭昭,那女刺客已然被身后赶到的侍卫牢牢扣押在案前,动弹不得,她看向昭昭的眼神充斥着不可置信和怨恨。
昭昭身子一软,松了口气,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她的衣袖之中却忽地掉落出一块沾了点血的瓷片。
李行韫的视线便就直直落在那块带血的瓷片之上,他的面色阴沉,唇线紧绷,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一声惊叫,李元苓眉头紧锁,紧紧捂着心口,一副反胃作呕的模样。
原是那女刺客服毒自尽,此刻口吐白沫,样子十分惊骇可怖。
“拉下去。”
李行韫的声音沉沉,浓烈的杀意蕴涵其中,屋内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李元鹤宽慰了几句被女刺客死状惊吓到的李元苓,便是请命送李元苓回房歇息。
宜婳好歹也是个养在深闺里的世家小姐,哪见过这番场面,此番也是被吓得缓不过神,直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