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49)
那位光是微微皱眉便令人生骇的主儿不知什么时候便坐在了一软椅上,真是半点也不愿站着,他双手抱臂,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宜充仪,现下你当如何,与孤解释?”
宜婳换了一副脸色,此刻面带愧疚,跪下身来服了软:“陛下恕罪,皆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听闻蕙姬进了沈大人的院子便止不住为陛下心急,一时间做了错事,求陛下恕罪。”
她倒是还不算太蠢笨,知晓此刻服软才是保全自己的良策,殷昭澜望着她,眸中满是淡漠之色,颇有事不关己的意味。
“孤先前已说过了,”李行韫伸手掸了掸衣袍之上的尘土,“既出此言,你当担果。”
“以不实之言诬陷妃嫔,扰乱后宫之制,当......”
“妃位降二级,回宫之后禁足一月,罚俸三月。”
宜婳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李行韫,她没想过陛下竟会降了她的妃位,她再如何也是尚书郎之女,妃位怎能说降便降?可何况是因如今这点小事。
她不甘心:“陛下......”
“无需多言,”李行韫收了嬉皮笑脸那般轻快神色,语气冰冷,“现下便回院中反省一二。”
待宜婳被内侍拉走过后,李行韫望向李元苓道:“元苓回去罢,孤与蕙姬有话要谈。”
李元苓应下,两步一回头,她心下隐隐有些担忧许苕的处境,皇兄适才惩处了宜婳,应当是相信她与许苕的罢?
周遭的人都清退了去,长廊中便余下李行韫与殷昭澜二人。
紧接着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终是殷昭澜受不了先行开口,她先唤了一声:“陛下......”
末了又忽地顿住,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气氛霎时间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李行韫闻声过后便将视线投了过来,他只定定看向殷昭澜,还是未曾启唇开口。
殷昭澜不知为何,忽地便瞧见了缠绕在他眼眸之中红血丝。
一时间,一股难言的情绪从心口荡漾开来。
“可好些了?”李行韫收回视线,他望向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道。
殷昭澜迟疑了一会,确认他是在问自己风寒可否痊愈之时才点点头:“好些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
“便不愿再多说一句?”
殷昭澜听不明白:“什么?”
“难道你不该与孤解释解释,你与沈禹松究竟是怎么回事么?”李行韫嗤笑一声,“那些话骗骗宜婳便也就罢了,你当真以为骗得了孤?”
殷昭澜抿唇思虑该如何回答。
可这一沉默在李行韫眼中便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站起身来,伸手捏住殷昭澜的下颚,俯身倾近,眸色墨黑一片,已然生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幽深之意:“莫要告诉孤。”
“你与那沈禹松当真有染。”
第26章 幽州 此刻那棱角分明的面……
却不料, 殷昭澜只是垂眸低笑,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人听得清楚:“陛下当以为妾身该如何回答?”
“是泫然欲泣,还是欲说还休, 抑或是坦然认之?”
望着殷昭澜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李行韫仿佛置身于中秋那夜的峰渊阁中。
瞧见了那个在大殿之中孤身一人舌战群儒的女娘身影。
李行韫未曾料到殷昭澜是这般的反应, 一时微怔, 不免松了松手里的力道。
“陛下心明眼亮, 分明瞧得出来此乃出于宜充仪之构陷, 可到头来却仍旧是要问上妾身一句,是否与沈大人有染。”
“受害者既遭了横来灾祸,又需想法设法地为自己证明清白,陛下不觉得,这对于怀兰来说并不公平么?”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既然如此, 干脆妾身便认了罪,遂了宜充仪与陛下的愿就是。”
殷昭澜一直都很清楚。
对着不愿相信你的人解释再多也仅是徒劳,因为愿意相信你的人从始至终都不会生出怀疑之心。
他差点忘了,这太祝丞家的女娘便是这后宫之中最与众不同的女娘。
胆大妄为,又独树一帜。
李行韫低声轻笑,松开手摊开, 微微颔首, 若有所思,似乎认同殷昭澜所言。
“你说的极是, 孤该相信怀兰。”
李行韫又退身一步,坐下软椅,惬意地翘起长腿, 手扶椅柄,抬起极具压迫力的一双鹰眸:“只是,怀兰该如何同孤解释中秋当夜你与沈禹松独自二人会面于峰渊阁之事?”
以两人现所处位置而言,他分明低了昭澜几尺,可偏那独属于帝王那与生俱来的威压却是从四面八方翻腾而起,令昭澜不禁呼吸猛地一止。
她不知李行韫是否会相信她的说辞,正犹豫如何作答时,又听见李行韫又叹了口气,悠悠笑道:“不对。”
什么不对?她还没说话呢?
“怀兰该想的是,若是被旁的人瞧见你与沈爱卿私会,蕙姬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昭澜莫名松了口气。
是了,李行韫在意的不过是他所营造的假象是否会被戳破,他从头到尾便只是将她当成一枚名为宠妃的挡箭牌。
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了些。
毕竟,现如今她与李行韫之间不过利益交杂。
在李行韫眼中,她所要做的,不过是踏实做好蕙姬这一宠妃罢了。
“那日中秋夜宴沈大人不过将妾身认错了人,他所要寻得是另一个女娘,据沈大人所说,那女娘长得与怀兰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