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67)
“若郎君将死,我也将陪郎君一道。”昭澜神色坚定,眸色尽是真切之意,声音铿锵有力。
“你应比我深知今夜楼内之凶险,此番境地,若置郎君于险境,而留我一人平安无事,我许苕便是如何也无法苟活。”
“即便单凭我们二人力量渺茫,做不得什么,可总要尽力一试,而非坐以待毙。”
许是许苕的话打动了小侍卫,他终于有所松动。
“夫人,想如何做?”
“你习得武,脚程比我要快些,便去客栈寻瑞福公公,他自会知晓该如何做。”
“那夫人呢?”小侍卫不闻许苕解释,不由得疑惑。
“我回去。”昭澜望向闻香楼的方向。
“为郎君多拖延得一点时间。”
“不可!”小侍卫脱口而出,与适才相比略显几分焦急。
“我们没有时间了!”不容分说的语气,昭澜没有再给他辩说的机会,抬起脚就往前跑。
小侍卫终是妥协,虽已跃上屋檐,却面露迟疑地回首望向风中身影单薄的女娘。
她已往回了一段距离了,衣袂飘飘朝后扬起,逆着风肆意飞旋。
从头到尾未曾有过犹豫,哪怕半分。
第34章 少年将军 可战神又如何?……
长枪擦过胡之远腕侧皮肤, 空气瞬时凝滞,在场之人皆是一怔,缓缓望向来人,竟都有些不知所措。
胡之远双目瞪圆, 依旧身处怔愣之中, 并未从这一突如其来之变故中回过神来, 直到身侧手下不安躁动之声愈演愈大, 才渐转清醒。
他有些不敢置信, 眼前纵马之人仅是孤身前来。
寂寂暗夜之中, 如同索命的阎罗将军。
此刻手腕之处似是迟缓了一般传来剧烈的刺痛感,胡之远惊叫一声,下意识用那只尚完好的那支手紧紧攥住伤处,鲜血从指缝溢出几缕顺着手滑流而下。
胡之远眯了眯眼,认出李行韫座下的这匹马的来路, 额侧太阳穴暗暗跳动, 心下明了他遣去城门的几个手下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没退路了。
重重阖上眼,胡之远心一狠,高声呵道:“众将士听令,薛鼎逆贼在此,速速拿下!”
李行韫冷冷睨了一眼胡之远,继而敛下眸子瞥了一眼四周正在向他包围的士兵, 蓦地低首一笑。
这一笑在静谧的夜中显得突兀惊悚极了。
士兵当下便生了迟疑之意, 举枪相向的手不禁颤了几分,座下的马也放缓了速度。
刹那间。
长风袭, 尘烟起,脚踏银枪入冥夜。
剑鞘出,疾影闪, 刃过寸肤展鲜赤。
直到亲眼目睹李行韫出手,胡之远才恍惚忆起那段不算久远的年岁,那个几年前不甚起眼的淮州世子,那个素有罗刹之名的少年将军。
虽已过了半载,可淮州军的名号无人忘得。
明程三十年,乾元鸣嶙之乱,各州动荡。盘踞一方养了不少精锐使得势力强悍的亲王并不少。可谁能思及?一个曾经被贬出京都的不被世人所看好的世子,竟真的能领淮州军杀出一条血路,硬是从人微言轻的被贬世子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战神李藏己。
可战神又如何?除非他当真是天庭上被贬下凡的将军,便料他凡人肉身抵不过这被淬了毒的弓箭和这数十精锐。
.......
愈靠近闻香楼一寸,那道身影便是愈发清晰明朗。瞧清了眼前局势,昭澜一时顿住了脚步。
他于屈弦几人一道,陷入缠斗之中。
似乎同往常一般,依旧游刃有余,可偏就是这般游刃有余之人,面上染了红。
她眸中闪过几丝难言复杂,心间一紧,末了敛下眉色,从腰间解下缀了穗子的骨笛,置于唇前,阖了眼。
笛声起。
骏马嘶吼,只一刻便温顺得不像话,无论马鞭再如何狠厉地抽打在背,都不再抬起马蹄。
藏于一片混沌之下的清扬笛声显现,适才纷扰因此戛然而止。
在场之人皆是愕然,停了手中动作,四处张望着寻找笛声的出处。
呼啸风中,只见那道天水碧色身影格外晃眼,裙角飞舞张扬,似是水波荡漾,身影单薄,但却屹立不动,宛若天上下凡救世,怜悯众生的神女。
奇迹般地,与骏马一道,所有人一齐静了下来。
李行韫也不例外。
他微微侧目,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墨黑眼瞳中添了一道碧色,是那道适才还与他在闻香楼不欢而散的身影。
手握长笛孤身一人迎敌而立,身后空无一人,身前是数十幽州将士,那女娘面色却仍旧淡然。
一潭死水似乎卷起几圈微乎其微的涟漪。
只是一眼,他便又垂眸移开视线,一缕凌乱发丝飘散在鬓。
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胸膛处的心脏比往常跳得更剧烈。
笛声止。
“薛夫人此番孤身一人,是救夫君来了?”胡之远哼笑一声,话语之中满是轻蔑和调笑,他当真瞧不上这么个女娘,也当真不觉得单单一个女娘会掀起什么波浪。
昭澜抬起眼,好一会才寻见躲在将士后头的胡之远,她并不应声嘲讽回击,只抬高了声量,对着仍处怔愣的幽州将士道:“我夫乃是朝廷命官,此次奉天子之命巡查幽州,因密令在身不便张扬身份,只暗中相告胡太守,胡太守却仍旧佯装不知,甚而又称我夫为谋叛逆贼,聚幽州将士围剿我夫,是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