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84)
便就在此刻殿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途安。”
“放他进来。”
途安闻言激动喊道:“陛下!万万不可!”
“途安。”气若游丝,却依旧蕴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概。
途安喉珠滚动,眸中似有不甘,却仍旧暗暗放下手中的利剑,对着李元鹤嗤哼一声,率先进殿。
李元鹤盯着那途安离去的背影,淡然勾起唇角,悠悠下马。他虽笑着,但若有了解这位汝秦王殿下的人必然清楚,他已在心里描摹好了途安的死法。
殿内昏暗,仅有几盏微弱的烛火亮着,残烛之火一如倚靠在软椅上奄奄一息之人。
李元鹤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即刻搬来一把太师椅。
他坐在椅上,肆无忌惮地翘起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李行韫病态模样,手撑脑袋倚着椅柄,似是百无聊赖。
“许久不见,陛下怎地如今把自己的身子搞成这副模样?”
软椅上的人始终阖着眼,似是睡着了一般,未曾应声回答。
李元鹤摇头低笑,故作不知:“让本王猜一猜。”
“当拜陛下最宠爱的那位....蕙姬所赐罢。”
对面的人眼睫微颤,却依旧没有动静,李元鹤继续刺激道:“陛下宠爱蕙姬,但那蕙姬的心思好似不在陛下身上。”
“若是本王未曾猜错,那蕙姬此刻应当,正在和她的情郎幽会呢。”
说到情郎之时,李元鹤很明显地感受到眼前之人呼吸一沉,想来这李行韫也并不像他表面上那般对殷昭澜毫不在意啊。
“对了,陛下还不知道罢。那蕙姬并非许承直之女,而是来自缙苍的朝澜公主。她的情郎正是那陪伴在她左右多年的燕小将军,于岱州城破之时便销声匿迹的燕旻,如今想来朝澜公主入宫应当是为了寻找那小将军的踪迹罢。”
李行韫微微睁眼,漠然睨着那李元鹤。
见到李行韫终于有了反应,李元鹤骨头里的血液翻滚叫嚣,他起了兴致,继续带着浅浅笑意悠悠说道:“藏己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娘,却并未想到这个女娘居心叵测,从始至终便是蓄意接近陛下,对陛下并无一点真心。”
“淮州世子统一天下多么威震四海啊,却是连一个女娘的心都抓不住。如今身为朝野帝王,更是败在一个女娘手上,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李元鹤话锋一转,眸中皆是阴翳,话语之间句句皆是嘲弄之意。
李行韫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望向李元鹤的眼神便像是再瞧一只掀不起波澜只会吠叫不止的疯犬一般。
淡淡不屑的目光彻底惹怒了李元鹤,他上前两步,紧紧扼住李行韫的下颚,他最是痛恨李行韫用这般的神色来看他,如今李行韫很快便就要成了他的阶下囚,不再是什么君临四海的帝王,凭什么还用这等不屑傲气的眼神看着他。
他忍辱负重受降,这些年来在京都之中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看着李行韫跪在他脚边像只狗一样苦苦哀求他高抬贵脚。
“如今京都已然掌控在我的手下,赟朝很快便要改名换姓,而我便要取代你,成为下一个一统天下的君王。”
语罢,殿外蓦然之间再次传来新一轮的厮杀之声,似是混沌又起。
李元鹤望向殿外,眸色惊诧,命令身旁侍卫出殿探查,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似是在回应他适才所说的话。
“是么?孤看未必。”
他错愕回眸,只见适才还在软椅上奄奄垂危,周身萦绕浓厚死气的李行韫,单手擦起唇瓣的白粉,唇角微微勾起,挑衅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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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秦王府。
在入夜之前,昭澜便跟着汝秦王的手下一路来到这府邸之内。
“娘子要寻的那人便就在这里面了。”
带路的侍卫将昭澜引到一僻静院内,四处杂草丛生,并不像有人所居住过的地方。昭澜狐疑着走进院中,才走了两步,院门哐当一声随即被锁上。
“娘子莫怪,殿下吩咐了,在他回府之前,娘子断不能离开汝秦王府一寸。”
昭澜没应声,只上前至那紧锁的屋门口,略微迟疑地抬起手,过了好一会才颤着手轻轻推开。
屋子很小,房内的摆置一览无余,仅有一张床榻和一张桌子。床榻上躺着个人儿,身上未曾盖上被衾,身下也未曾铺有床褥。在下着雪的严冬,他便就这样睡在一个四处透风的狭小屋子。
昭澜强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意,她走上前,颤颤巍巍地触上那只裸露在外的薄薄腕骨,却不想被她所一触碰,燕旻便双目瞪大,猛然起身,依旧是用着除夕夜那般戒备的眼神一声不吭盯着她。
“阿珉,你还...记得我么?”昭澜眼眶通红,她实在无法想象这几年的燕旻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曾经可是骁勇善战,意气风发的燕小将军啊。
却只见燕旻了无生气地摇摇头,他似乎根本不认识她。
“阿珉,你看看我,我是昭昭啊。”昭澜轻轻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晶莹的泪水抑制不住从眸中滑落,声音哽咽到几乎要说不出话。
燕旻将自己的手抽出,却在听见昭昭二字之时动作停顿,目光仍旧空洞,嘴里喃喃念着:“昭...昭。”
昭澜不住点头,眼里出现几分期冀之色:“是我!昭昭!你的妹妹昭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