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108)CP
高绪如翻过船舷下到寒凉刺骨的湖水中,朝坐在艇上的梁旬易伸出手:“当心点,我抱你下来。”
梁旬易俯下身,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肩,由高绪如将其带出栏杆。两人双双入水,高绪如箍住梁旬易的腰,腾出一只手费力地划开水面,凫游到支撑栈桥的木柱旁边。梁旬易立即死死抱住木桩,湖水冒着侵人肌骨的寒气,就在他肩口荡漾。高绪如按亮手电筒,憋足一口气扎进水里,潜到最底下搜寻起来。
浸了水之后,安在他们身上的追踪器就宣告作废。守在电脑前的霍燕青取下耳机,懊丧地抓了抓头发:“糟糕,找不到他们了。”
“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郦鄞连声追问,她是真的很纳闷。
“追踪器的信号消失了,他们最后的位置是在新月湖边,那是个还未对外开放的游船公园。”霍燕青说,“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水下,高绪如果真在桥墩底部发现了一根绳子,末端就挂着他想要找的东西。高绪如一把抓住钥匙,解开绳索浮上水面,第一时间抱住了梁旬易,欣喜地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两人呼着白生生的雾气,浑身湿透地回到船上,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启动了马达。高绪如站在船头掌舵,将艇首掉转过来,拧开了照明灯。快艇轰轰作响,拖着长长的白浪风驰电掣地往对岸奔去。
风劈在高绪如湿漉漉的脸上,两岸飞速倒退的山影让他仿佛置身于白雪皑皑的安哥亚。梁旬易冻得鼻尖通红,扶着船舷迎风眺望,于蒙蒙夜色中望见宝吾摩山犹如将军横卧沙场,一副残酷悲怒之状。湖岸线已遥遥在望,高绪如转动照明灯,寻找游船码头的位置。未几,他看到斜前方隐约有构筑物轮廓,两盏黄色的尾灯在朝他打暗语:在此靠岸。
高绪如立即闪灯回应,待距离近了些才发现给他们打灯语的是一艘空小艇。码头上杳无人迹,塔塔所说的服务中心是一栋临水而建的白色房子,墙外挂着几盏冷光灯。在服务中心旁边有个小车库,高绪如用第二把钥匙打开卷帘门,看到里面停着一辆形状紧凑的道奇双座皮卡。
刚把钱袋搬上车斗,梁旬易听见车厢里传来电铃声,忙滑着轮椅过去拉开车门,循着声音找到了放在脚垫上的黑莓手机。
“你动作太慢,搞快点儿!”塔塔忽喜忽怒,阴晴不定,“有把钥匙粘在方向盘下面,拿上它,去服务中心里找到员工更衣间,打开相应的柜子,换上里面的两套衣服。”
“然后呢?”
“然后开车出发去下一个地方,用60码的速度行驶,目的地就写在衣服上。柜子里有张地图,照着地图上的线路走。其中一套衣服的裤子口袋里有把钥匙,别把它丢了。到时候再联系。”
语毕,塔塔不等他回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梁旬易恼羞成怒,想把手机砸开,但又忍住了。他摸到方向盘下面的钥匙,和高绪如一起去了更衣间,找到柜子,从里面抓出两件送货工的员工制服,发现外套的左胸上缝着一块布条,上面印有“赫尔巴垃圾处理厂”字样。梁旬易打开地图,看到上面只画了路线,贴了抵达时间,而目的地的名称被故意涂掉了。
高绪如在他的裤兜里摸到了一枚钥匙,将其交给梁旬易保管。换了身干衣裤后,两人觉得行动自如多了,急鞭快马地将皮卡倒出车库,在满天星辰注视下奔向20公里外的工厂。
塔塔没再打电话来勒令他们改变线路。24分钟后,皮卡离开干道进入一条黑灯瞎火的三等公路,车灯把两旁的缓冲林照得阴森诡谲。又过了两分钟,梁旬易接到塔塔的来电:“从南侧的员工送货通道进去,用那把钥匙打开锅炉房的门,到里面找到五个蓝色箱子和一个紫色箱子,把钱装进去,多出的25万放进紫色的那个。完事后把原来的口袋烧掉,开车进入哈泽隶隧道。”
“梁闻生怎么样?”
“正在享受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塔塔答道,然后按了挂断键。
把车子一气儿开进车库熄掉火,两人找到锅炉房,拉亮白炽灯,掀开一张牛津布,看到了盖在下面的塑料箱。
往箱子里装钱时,他们都沉默着。梁旬易闷头把一沓沓钱币整整齐齐地码好,心里想着梁闻生,越想越气,急火攻心,把钱砸进箱子后就捂住脸长叹一声,眼中涌上泪水。他松开手,抹掉眼泪,抿着颤抖的嘴唇不肯出声。高绪如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握住他被泪水打湿的手掌揉了揉:“换了这么多东西,绑匪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最后一段路了。”
“我只想要他回家。”梁旬易忍住泪,摇摇头说,“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他会怎样,我每天做梦都在梦里对他喊‘你快回来,你快回来’。”
他们花了一刻钟时间才装箱完毕,高绪如用放在墙角的叉车板将六只箱子运上车斗,再把空掉的旅行袋丢进焚烧炉,袋子眨眼间就在烈火中化成灰烬。
皮卡开出垃圾处理厂,刚汇入主路就看到路牌上的“哈泽隶隧道”标志在明晃晃地反光。一辆雅阁悄没声儿地停在黑糊糊的转角处,吕尚辛坐在车里,看道奇进入隧道后立即转动方向盘跟了上去。他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察一阵,拨出了无线电信号。
梁旬易手里的电话嗡嗡直震,他接通了,里头不再是趾高气扬的命令声:“让梁旬易和我谈。”
“我就是。现在怎么办?”
吕尚辛冷漠地注视着前边的皮卡尾灯,答非所问:“你过得怎么样?跑了一晚上挺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