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109)CP
梁旬易机警地看向后视镜:“我很好,你呢?你今晚也不错吧?”
“当然不错,谢谢你关心。”吕尚辛笑了一下,语速不慌不忙,“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的专访节目,很棒,我很喜欢,相当振奋人心。我想问个问题,白虹国际还招收装甲车运兵员吗?等这事办完以后,我也许会持简历来白虹国际应聘该职位。”
车子仍在隧道中行驶,噪音很大,梁旬易不想听他废话连篇,直言道:“为什么绑架我儿子?”
手机里是长久的沉默,梁旬易扫视着反光镜里的车辆,他直觉认为绑匪离他们很近,就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片晌,吕尚辛回话了,语调却出奇的平静:“为什么绑架你儿子?因为你习惯用钱摆脱麻烦。我应该没有诽谤吧?在塔什维罗那,你的雇员枪杀平民,最后公司出钱就摆平了一切;你把一些人害死,事后给他们的家属送一笔赔偿金就想息事宁人。”
吕尚辛停下来,想让梁旬易有时间好好回忆。俄顷,他又接着说了下去:“你没去坐牢,我就知道你是个无耻的撒谎高手。我在电视上、报纸上、杂志上看到你沾沾自喜地告诉每个人你有多成功。你富埒陶白,家藏金穴,多的是银子来解决问题。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现在你要花钱赎回自己的孩子,对你而言这事简直手到擒来。”
第53章 黄雀
梁旬易哑口无言,吕尚辛见他不说话,问:“你在听吗?”
“在。”
“像你这样功成名就的大商人,一定博览群书。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故事:在宇宙深处的一颗星球上,生活着两种生物,一种是美丽的精灵,一种是丑陋的侏儒。精灵住在广袤肥沃的大陆上,吃山珍海味,喝琼浆蜜露,听仙乐神音,过着伊甸园般的日子;侏儒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终日做苦力,因为它们是精灵的奴隶。”
这时皮卡驶出了隧道,夜的天鹅绒幕布又盖在了他们头顶,硕大的亮星如钻石般镶嵌在远处的冈峦上空。梁旬易没心情听他长篇大论,抢白说:“你把我们遛太久了,塔塔,你说的要求我们都做到了。接下来去哪里,要怎么样才能接回梁闻生,回答我。”
“有一天,一个精灵杀死了一只侏儒。”吕尚辛毫不理会耳机里的声音,管自讲他的故事,“这个精灵往侏儒的尸体旁边随手撒了两个铜币,然后扬长而去。死掉的侏儒有个兄弟,他背着一把铁剑偷偷溜到地上,去找精灵复仇。他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将精灵斩于剑下。很俗套的烂故事是吧,连猴子都不看,但我很喜欢。”
梁旬易用手蹭了蹭额头,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意:“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怎样才能接回梁闻生?”
“你就是那个精灵,梁旬易,你和你的所有朋友,就像还魂尸一样到处乱窜。”
“如果你还不回答,我就掉头开回市里了,再见。”梁旬易说,高绪如配合他踩下刹车,连续变道三次,最后停在了路边的街灯下面。
吕尚辛开着雅阁与道奇擦肩而过,扭头看了眼坐在皮卡驾驶座上的人,并未停留:“时间是从你们离开工厂开始计的,我本想让你们半小时内就抵达今晚的终点。如果你一意孤行,这对男孩的生命威胁很大。想必我之前早就打好招呼了:梁闻生若是死了,我不负责。时间所剩无几,做不做交易在你。”
“第一条规矩:不准再计时。如果我飙车引来了警察,场面就会很难看。我有4225万在车上,我是诚心来见你的。精心计划了这么久,可别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你有钱又怎样,我有的是冲锋枪和火箭弹,把你们两个双手空空的人击毙,再劫走赎金,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是聪明人,塔塔,你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动动嘴就能解决的问题犯不着拔刀相向。”
电话里没有声音了,但通讯并没有断掉。梁旬易觉得心脏在衣服下面激烈搏动,血液一下子涌入双耳,他看向窗外,一丛丛浓茂的夹竹桃正在黏稠的夜风里飒飒作响,如野鬼号哭。高绪如撩起眼皮观望四周,每一块肌肉都紧张得好像扭结在一起。和绑匪对垒就是在赌博,只不过赌注是信任和生命。
衡量过后,梁旬易不再等对方接腔,决定先发制人:“第二条规矩,让梁闻生现在就和我通话。如果你办不到,我就当人质已死,交易结束。”
手机突然静默了。梁旬易抓紧裤膝,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咽了下喉咙。高绪如握住梁旬易的手,听着马路上车辆的呼啸声,背后冒出了热汗。过了半分钟,又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梁闻生在电话里喊:“爸爸?”
“我在,”梁旬易急忙回应,“你怎么样?”
“我好困,爸爸,你要来接我回家了吗?”
“再等一会儿,我已经在路上了。”
“往前开18英里,到岔路口。根据路牌指示,到北克索罗下高架,右转,直行10英里到韦忒洛夫采石场。进去找到C区开采地,有一辆黄色悍马停在采矿车后面。用叉车将钱箱运到悍马上,然后关好后盖,立刻返家,不准逗留或者回头看。若一切顺利,等我们清点好赎金,就通知你到何处去接孩子。”这是塔塔给他们留的最后一条指令,“还有事吗?”
高绪如从梁旬易手中接过手机:“第三条规矩,拿到钱之前不许再打电话。”
言罢,他迅速掐断通讯,将手机拆掉后打开车窗扔进了夹竹桃丛,发动皮卡重新开上公路。梁旬易仍是坐在一旁缄口不语,他遥望着高深莫测的穹窿下略显单薄和荒凉的市郊,在心里琢磨方才塔塔说的那个故事,他在想那个死掉的侏儒。回忆往事对梁旬易来说是种折磨,一些文文莫莫的片段从他脑际闪过,都是早昔的事,而且鸡零狗碎、缺头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