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120)CP
关照工作人员来灌满了油箱,克莱斯勒穿过另一个出口,进入高速公路,往克索罗市北边奔去。高绪如打开导航仪调出地图,在上面找到舍夫尔镇的位置,说:“需要你陪我跑一趟,那地方离这儿大约五个钟头的车程,如果一切顺利,今天午夜前我们就能返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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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靠近宅西花园的客房望去,能看到流水淙淙的喷泉。小椴树林旁的矮黄杨组成树篱,中间伫立着一些石龛,点缀着几座雕像。虞恭裕将打整好的行装交给门房,劳烦他把箱子装车,预备赶赴机场飞回博恩西市。梁旬易来向他告别,虞恭裕对着镜子别好领针,在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才说:“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哪里出了问题?”梁旬易问。
“你的那个保镖。”虞恭裕直抒己见,“梁闻生被绑架的那天,正好是他在场。绑赎谈判也几乎是他一手操控的,最后送钱时他执意要亲自前往,结果赎金被抢,绑匪撕票,人财两空。事情一结束他就主动辞职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难道你不觉得这一连串的怪事很巧合吗?不妨想象一下如果这场绑架就是他策划的,他和绑匪里应外合,骗走四千多万,还全身而退。”
说完他从镜子前回过身来,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我从郦鄞那儿得知,他来做保镖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只能栖身阁楼里。碰见你这样的阔老爷,很难不动歪念。”
“闭嘴。”梁旬易没听信这一面之词,转开轮椅避之不谈,“你得启程出发了,司机在门外等你。”
虞恭裕理抻袖口,注视着门外阴影的梁旬易:“我知道你又在招新的保镖了,不管怎样,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一句:不要引狼入室。”
两人在前厅握手言别,虞恭裕戴上宽檐呢帽,像来时一样行色匆匆地顺阶而下。家中已不复往日的生气,即使在风和日丽的白昼,庄园也寂寥得像在熟睡,睡在这傲慢又高耸的古典式廊柱之间。梁旬易回到梁闻生的卧室,看到佣工正忙着撤走床单,为房中的一切物什遮上防尘罩。而仓鼠们不知道主人家横遭变故,依旧吱吱直叫,无忧无虑地在笼子里安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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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秘密警察:指国安局成员,庄怀禄曾在国安局工作过。
第58章 一介无名之辈
离开边界后,维国北方习见的草原和秋天的白桦林迎面而来。蓝蒙蒙的雪山几度从沿途的松林,从秋色袭人的沟壑,从桑、柏和蒺藜丛中显现。高绪如把眼光移向窗外,忧悒又温和地想起了七月里的旅行,那时碧浪轻翻、繁花似锦的草场,如今已变得和麦田一样金光灿灿了。
公路一侧出现了路牌,高绪如看到上边写着“舍夫尔”,他忽然灵犀一点地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旅行时曾打此地路过,他无意中瞥了眼路边的标牌,转头就置之脑后。
下午四时许,红日西斜,栾树伫立在长长的、柔软的夕影之中,它因树下洁白的粉墙而更显秀丽。身穿羊皮袄的餐馆主人推开贴有“117”门牌的后门,橐橐有声地踏着靴子走向停在栾树下的汽车,漫无目的地四下环顾。从旷野上吹来的风夹杂着雪山的寒意,吹动了他脸上茂密的胡须。道奇挑战者用一张油布遮罩着,这庄户人伸手一揭,黄叶纷纷扬扬地从油布上抖落开来。
他拉开门坐进车里,还没等屁股坐稳,副驾驶的门突然被人扯开,紧接着高绪如侧身坐入车内,用上了消音器的枪顶住他的喉咙:“老刀。”
老刀僵住了身子,面对陌生的枪口和陌生的男人,他表现得挺镇定:“我们见过吗?”
“当然,但你可能不记得了。”高绪如回答,“七月份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从这里过路,到你的饭馆里吃中饭,你给我们端了盘洋葱拌冷鲟鱼。鱼肉很新鲜,还带着粉红色。”
“我们无冤无仇,你不要乱来。”老刀怪模怪样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牵动他的络腮胡也跟着颤抖起来,就像在咀嚼马林果。
高绪如从衣兜里摸出梁闻生的照片,举到老刀眼前:“认识这个男孩吗?上周一晚上,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看清照片中的人后,老刀的目光忽闪了一下,背上发热,渗出了一层细汗。他盯住高绪如,但对方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老刀摆出一副无辜样,拒不承认事实:“我不认识他。”
“你确定吗?”
“绝无虚言。”
高绪如一眼看穿他在撒谎,不露声色地抬动手腕,将枪口挪上去抵在老刀比树皮还粗糙的额头上:“我知道你太太叫颜辑,你在多古明科庄拥有一块农场,家里有个葡萄园,养了三匹比曲格牝马。现在我要你把车开回家去,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办,就别想活着走出车门。发动吧,你在车里待太长时间了。”
挑战者在树下倒了一个大弯,开到白杨成行的公路上,庄怀禄见状立即将克莱斯勒驶离缘道,尾随道奇朝夕阳西落的地方驶去。老刀开车时,高绪如就把枪顶在他腰部,让其不敢造次。两辆车在旷野上奔驰了约一刻钟,草甸平坦得浑如打谷场,群鸟迁徙,牧箫唱晚,旋木雀在稀疏的红杉林里飞腾。
农庄近在眼前,高绪如下车后端量四方,听到马在棚屋里吭哧着打响鼻。农房里在生火造饭,瓦蓝的炊烟自果园上空飘散开来,刚收获的苹果香得尤其馥郁。颜辑正在厨房里熬腌瘦肉粥,一只长了铜绿的茶炊窝在灶上烧得滚热。她听见敲门声后立即擦干手走出去,拉开门上的小视窗往外窥探,看见了老刀那张脸。颜辑不疑有他,取下铁闩拧动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