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卢椋打电话的是爷爷之前采石场同事的女儿,卢椋也应该喊她一声阿姨。
那位爷爷早早过世了,卢椋的爷爷资助过这个阿姨上过学。
这阿姨在苍城生活, 孩子比卢椋大几岁,在苍城做生意。
卢椋上次见她都是几年前了。
她忽然打电话询问墓地和葬礼。
卢椋说了几句节哀,问:“叔叔不葬在苍城吗?”
阿姨:“我们老家都是扬草的, 以后我死了,也要葬在老家, 孩子们会来看的。”
她的岁数和卢椋的妈妈差不多, 当年卢椋父母的葬礼, 对方也帮忙做后勤。
交情总是不一般。
卢椋的爷爷是扬草最后几个老石头匠了。
墓碑符合当地老一辈的要求, 最传统的制式, 太极两面,上面按照郡县划分。
字体要纯手写, 用最好的墨和清漆一遍遍染就,风雨不摧,墨痕永驻。
卢椋打电话的时候孙捡恩倒在沙发上,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刚才紧密的相贴刺激着她的感官。
就算隔着厚重的粗布毛衣,她也能感受到卢椋身躯的力量和紧实。
明明她不白,却令孙捡恩孜孜不倦。
除此之外莫名的食欲上涌,明明吃过晚饭的她居然饿了。
卢椋似乎在和长辈通话,语气还算恭敬,刚才因为孙捡恩呼吸引诱而红的脖颈褪去红晕。
来回踱步的时候只感觉到她的身形很有观赏性,孙捡恩偶尔看看她的腿,偶尔看看她因为说话不自觉摆着的手。
粗糙的触感还残留在她的肢体。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有一圈明晃晃的红痕。
跳舞的时候表现这样的不容拒绝有很多方式,她放松地靠着靠枕,独舞的某个片段不用构想已经出现了。
卢椋没有打很久的电话,挂完电话后她顺势加了阿姨的微信。
余光瞥见孙捡恩还卧在沙发上,她说:“别感冒了,把衣服穿上。”
孙捡恩抱着抱枕,长发散开,灯下简直带着绸缎的光泽感,“不继续了吗?”
卢椋:“有生意。”
孙捡恩的失望显而易见,“你要走了吗?”
似乎因为刚才的拥抱,她挥之不去的冷淡哀愁都散了几分,这样看更可怜了。
卢椋:“陪你到天亮我再走。”
“白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在村子里走动了。”
她也说不确定,“我天亮后先去一趟厂里,要是有空下午过来。”
女人说话的语气柔和许多,孙捡恩定定地看了卢椋好一会,“我给了你五万块还不够买断你是吗?”
在火车上路过这个石雕厂的* 废弃神像,孙捡恩就有了无法掌控的预感。
陌生的地点,陌生的任务,不是那么容易的。
卢椋答应得也很轻松,或许有安璐姐姐朋友的面子关系。
卢椋:“抱歉。”
她坐到孙捡恩身边,明明室内的空调开了暖风定温,她也给对方披上了外套。
孙捡恩试探着往她身边靠,卢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推开她。
“你不是说基本不做墓碑吗?”
孙捡恩的声音很低落,外套上的毛毛都被她揪下了好几缕,“骗子。”
这话卢椋确实不太好回,她揉了揉太阳穴,扫过孙捡恩因为眨眼颤动的眼睫,还是湿漉漉的。
“是很少做,不代表不做。”
“刚才的客户也是家里的熟人,我爸妈去世那年,他们帮过忙,也给了不少钱。”
如果是之前,卢椋不会和孙捡恩说这些。
她们的关系突破了客户和老板,还是畸形的房东和租客。
卢椋脑子里掠过无数可能,关于她和孙捡恩的。
无非就是那几种。
试试看,谈了,两月后分手。
谈了,两个月后藕断丝连,变成南北网恋。
往好了想,可能必须有人牺牲,是卢椋的概率更大。
但卢椋不愿意细想了。
代价太大,未来却混沌不明,所以她更倾向宛如打鱼晒网的糊弄相亲。
敷衍家人,伪装积极,也不想全身心投入,真正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便她明白感情不能靠结局的获得多少衡量,依然不能免俗。
孙捡恩:“那现在呢?”
她软软地靠在一边,从不会撒娇的人是很难学会语言柔软的,她只是固执地询问。
“还继续吗?”
卢椋摇头。
孙捡恩:“又这么算了?”
卢椋的手机偶尔亮起,似乎是微信消息。
孙捡恩猜测是她刚才通话的客户信息。
她偏头,像是把自己埋入了沙发的角落。
卢椋:“我不问你以后。”
她心里唾骂自己没底线,好像遇见孙捡恩很多原则的问题都一再退后。
孙捡恩又转了回来看向她。
卢椋:“就两个月,等你离开扬草,我们就结束。”
“前提是,你要好好活着。”
她看向孙捡恩的目光褪去了刚才的挣扎,孙捡恩依然觉得没触碰到真实的卢椋。
这算赌石吗?
孙捡恩是想过一了百了,但卢椋这么说她又不服气:“你管我这么多。”
卢椋:“现在能管了啊。”
好像是换了一种关系。
孙捡恩毫无经验,问:“那我们这算谈了?”
她又抿了抿唇,“两个月的期限,真像秋后问斩。”
卢椋被她逗笑了,“这不是很适合我和你的关系吗?”
孙捡恩就是觉得不对,这时候被卢椋绕过去了,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她看着卢椋,总觉得这人笑着也像石像那样凉薄,虽然她的真心也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