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捡恩嗯了一声。
在李栖人病故之前,孙捡恩从没考虑过修坟造墓。
那是大人的事。
但大人离去,小孩不得不成为大人。
孙捡恩不恨李栖人,却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
李栖人不过母亲节,不过生日,孙捡恩不过儿童节,也不过生日。
但她还是总想起她。
比起从未触碰过的孙飘萍,李栖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妈妈。
她就是想了却对方的心愿。
和喜欢的人长眠底下,是不是也算一种永远呢?
卢椋:“我很相信命运。”
她做过的墓碑没有爷爷多,也没有爸爸多,但也见了太多无可奈何。
如果人一出生什么都注定了,那为什么还要这么活下去呢?
不过是。
不知道。
就这样。
算了。
“我很庆幸安璐的朋友找到了崔蔓。”
“很庆幸崔蔓把你的电话给了我。”
“很荣幸,你喜欢我。”
孙捡恩还拿着她的手机,这个相册全是卢椋的毕业设计碎片,还有开凿的视频。
玉雕本就是石雕的一种,但很昂贵,手工的造价更高。
无瑕的玉雕是卢椋颠倒日夜的杰作。
没有原型,多年后的孙捡恩却像玉雕成人,走向她。
没有造物者不会爱自己的作品,但孙捡恩不要造物者卢椋。
她问:“那我如果我不像她呢?”
因为她像生母,所以李栖人会做她的妈妈。
因为她像孙飘萍,所以老师会无比期待她的成长。
孙捡恩难过的时候唇角下撇,声音还带着细微的沙哑。
再如仙如神,她也是人。
肉体凡胎怎么逃得了红尘情爱。
卢椋听懂了,“捡恩,我喜欢的是你。”
第49章 第四十九块碑
“真的假的?你说卢师傅大学的时候就做过和你长得很像的石头?!”
卢椋去厨房准备火锅了, 孙捡恩洗了个澡,正在梳头。
天彻底黑了,外面的风凉飕飕的。
孙捡恩坐在沙发上,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透明厨房隔断里面卢椋的身影。
她纠正安璐的用词,“不是石头,是玉雕。”
安璐:“不都是石头?”
“给你介绍的是墓碑师傅, 结果不仅是阔老板厂二代,居然还是个艺术家?”
安璐啧了好几声, “捡恩,我对你的墓碑师傅越来越好奇了。”
“我假期一定要来* 看看。”
孙捡恩:“你不是没空吗?”
安璐:“不是和你说了吗?大不了少赚点钱。”
“这种工作会有公休日吗?反正我们这行要是真的去剧团, 也是弹性时间的。”
她学舞蹈都是家里要求的, 没有孙捡恩的天赋, 能考上舞蹈学院都算不辜负家人心血了。
只是这行就业实在困难, 安璐没打算去剧团继续受苦。
她之前光看学姐们的日程表都害怕,体力要求太高,是她巡演期间一天三场绝对晕了。
“好像没有……”
孙捡恩回想了这段时间卢椋的日程, “她大部分都没日没夜的。”
安璐:“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聊了这些石雕,我上网总刷到推送。”
她正色了几分,“捡恩, 做这行尘肺病的概率还挺高的,你还是要关心关心卢师傅的身体健康啊。”
“不是要给我发你玉雕成精的照片吗, 照片呢?”
安璐催促道。
尘肺病。
孙捡恩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愣了好一会, 安璐喊了她好几声后回神, 哦了一声。
把从卢椋手机传过来的几张照片发给了安璐。
她没等安璐点评, 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
空气中弥漫着火锅的味道,卢师傅家里锅具还挺多, 她煮了个鸳鸯锅,清汤留给孙捡恩。
大部分的食材都摆放好了,除却买回来整箱的水果,还有沿街顺便买的白切鸡。
如果孙捡恩不吃鸡皮,她也可以笑纳。
牛油火锅咕噜翻滚,听见孙捡恩脚步声的卢椋转头,看细长的梳子还插在孙捡恩的头发上,卢椋笑了,“很饿了吗?着急忙慌的。”
孙捡恩的睡衣也是新买的。
北方身携巨额遗产的女朋友网购成瘾,每天卢椋回来都有一大堆的快递。
她的睡衣也被孙捡恩纳入控制范围,这几天天气更冷,睡衣也换成了同款的牛奶绒款,光下软绵绵的。
孙捡恩性情表面冷淡,喜欢舒服的暖色。
藕粉,珠黄、靛青等等,卢椋没说,总结后又情不自禁和塑像的基础配色重叠。
“不是。”
今天的孙捡恩是藕粉色的,光下如珠似玉。
“卢椋,你有病吗?”
她完全是脱口而出,没有意识到突然这么来一句很像骂人。
卢椋愣了一会,笑声混着锅底翻滚的咕噜声,“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急匆匆来骂我呢。”
“没有……什么?”
孙捡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望着卢椋,手情不自禁地揪住卢椋的衣角,“你的工作很容易生病,我才知道。”
孙捡恩本来就缺少生活经验。
二十岁在卢椋看来很小,自己的岁数在大学生看来也可以约等于三十岁。
那简直是好老了。
安璐总说你那老师傅,是调侃也像提醒孙捡恩,对方大你七岁。
你要留个心眼。
可是她的舞蹈朋友长了一张会有心眼的脸,实则最没有心眼。
“生病?”
卢椋很容易猜到了孙捡恩要说的内容,“粉尘……尘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