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人心疼大师兄吗?(238)
他拉起沉怅雪一只手臂,这次开口,声音立马柔下来:“站得起来吗?”
沉怅雪眯着眼睛摇摇头:“没力气……抱歉。”
“抱什么歉,今天这么厉害。”
钟隐月朝他笑笑,又低低说了句“那就失礼了”,便伸手穿过他膝弯,另一手扶住他后背,把他一把横抱起来。
一被抱起,沉怅雪下意识地顺势就把插在地里的剑拔出来了。他惊得一哆嗦,赶紧搂住钟隐月的脖子,在他怀里小声惊叫起来:“师尊!”
“别动。”钟隐月说,“你现在下来,我很尴尬的。”
“……我很重的。”
“哪儿有,这么轻。”钟隐月说,“站都站不起来了,别逞强。不许动啊,这次必须听我的。”
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抱起来,沉怅雪脸都红透了。
他把胳膊又抬起来一些,把脑袋往下藏了藏,不敢看人。
钟隐月抱着他,走下了台子。
耿明机捂了捂脸上还火烧似的阵阵刺疼的印子,望着他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里,眉头又皱几分。
心中怨恨更深,突然胸腔一痛,他一时气火攻心,猛地又咳嗽起来。
他咳得像要死了似的,半晌才停下来。
耿明机松开捂嘴的手,见掌心里有一滩血。
那是他方才咳出来的。
他视线里忽然有些晕眩,模糊,耳边又响起咯咯的笑声。耿明机顿觉有些不好,他回过身,眯起眼,努力摒开视线里的重影与雾气,试图看清那他想看清的人。
上玄掌门站在天决门的观座上,阴沉着脸望着他。
耿明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遥遥的,他感受到了一股失望。
日落西山后,夜落帷幕,月挂枝头。
沉怅雪身上虽没受多少伤,但也并不是全然无事。
钟隐月帮他运转好体内灵气,稳住了金丹。做完这些,沉怅雪就彻底睁不开眼了,钟隐月又把他扶到自己的卧榻上,让他睡下了。
沉怅雪睡了半个下午。这会儿夜深人静,钟隐月从带来的东西里拿出药箱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掀开了些被子,把沉怅雪一只受了伤的手臂从被子里慢慢拉了出来。
白忍冬没在比武中击中他,但在闪躲间,沉怅雪也被划到了。
他这只手上留下了两三道口子。长短深浅不一,其中有一道深的都能看见骨头了。
钟隐月瞧着就痛。他细细摸了一会儿沉怅雪的胳膊,打量了片刻伤口,就把他的胳膊放到自己腿上,从药箱里取出灵药来,慢慢地涂抹在了伤口上。
就这么专注地涂了片刻,身边突然传出声音来:“师尊?”
这声音很含糊,语气里也没多少力气,说话的人仿佛没睡醒似的。
钟隐月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沉怅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不过他双眼迷离,瞧着是没醒多久。
“吓我一跳。”钟隐月拍拍自己心口,松了口气说,“你怎么醒了?这药中有灵气,理应抚人心神,不会多痛才是。”
“确实不痛,只是师尊一拉我,我就醒了。”沉怅雪没什么力气地轻声说,“被强拉硬拽地拖走杀过,又总是频频午夜梦回,便十分害怕在梦中被人突然拉一下。”
听了这话,钟隐月一蹙眉:“经常梦到么?”
沉怅雪点点头。
钟隐月心疼极了。他伸手,摸着沉怅雪的额头,轻抚了几下。
“我一会儿就去别的长老屋中看看,借些安神的灵香来。”钟隐月说,“不怕,有我在。”
沉怅雪朝他笑笑,又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劫后余生的一声叹息。
钟隐月忽然确信了,他刚刚的确是又梦到了那时被抽骨剥皮的事。
涂好了伤口后,钟隐月再用白布将它包好,帮他塞回了被子里。
“要抱抱吗?”钟隐月问他。
沉怅雪点了点头,钟隐月便脱了外袍,挂在椅子上,脱鞋上了榻,抱住了他。
两人就这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抱作一团,相互沉默了良久。
“阿月。”
沉怅雪突然叫他,钟隐月应了一声:“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今天不听话?”
钟隐月笑了声:“你一会儿听话一会儿不听话的,我都习惯了。”
沉怅雪沉默了下。
“不过不听话有不听话的好,听话有不听话的好,都好。”钟隐月说,“今日虽说急死我了,但你硬是靠自己杀出了血路来,我都恨不得把忘生宗那把号角抢过来喊了。我就想朝着全天下喊,我们家沉怅雪打赢了你们天决门狗日的主角,主角有什么了不起的,异灵根有什么了不起的,干曜宫有什么了不起的,用了旁门左道还不是输了,都是垃圾。”
沉怅雪本还有些伤心,一听他这话,又吃吃笑了起来。
他抱着钟隐月,就在钟隐月耳朵边上笑着。刚睡醒的人声哑,笑的时候音尾都有些沙沙的,钟隐月听得有些脸热。
他强撑着抬了抬头,有些不满:“笑什么?我说真的,你别笑。”
“我知道是真的,阿月从来不骗我。”沉怅雪低低眼眸,仍然笑着,“可是我总不听话,你真不怪罪吗?”
“怪你做什么。你遭遇了这么多不公,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那自然是好的。知道这世道不公,不愿再守规矩,什么话都全听师长的,那自然是更好的,我巴不得你别太听我的话呢,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说的,你别乱说话,阿月是天底下最好的。”
沉怅雪把他搂紧些,往被子里藏了藏,又嘟囔着,“要是没有阿月,这世上要是没有阿月……我如今会干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