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同声传译,但不妨碍她英语一塌糊涂,但家里从来不会因为这个吵架,有一次去爸爸的单位混饭吃,爸爸会说,我女儿以后要当科学家。
科学家这个概念太大了,南扶光都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
那时候,人类最大的幻想仅限于万米高空、地外、黑洞、银河系。
他们并不知道,所有的物理学基础诞生的产物,当离开了沙陀裂空树的树根,进入另外的高纬度,就会坍塌、撕裂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
可他们总在自己的规则内进步,他们很幸福。
哪怕是无知,也很幸福。
上了大学后,南扶光读了个奇奇怪怪的专业,研究密码与符号,但涉及的知识面广阔到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南扶光当着老师的面道,学那么全的除了咱们只有导游,然后被当时已经是国内本专业头把交椅的老师赏了无语又赞同的一个爆栗。
放眼前半生,南扶光是没什么建树,但属实也算是无病无灾、无忧无虑的一生。
身边的许多人一生追名逐利,起起伏伏,毕业的前一天,同寝室的小姐妹喝的酩酊大醉,指天发誓要成为了不起人的人——
那时候的南扶光捧着脸坐在窗下,夕阳照入窗框照在她的脸上,那个时候她唯一也是最大的烦恼,就是英语为什么那么难,“Abandon”到“Zoo”有大概一个光年的距离。
出生在地界的南扶光从未想过自己要和“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划上等号。
因为看过《魔法少女小圆》所以干脆连成为魔法少女的梦都没做过。
可偏偏是她。
她甚至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事她。
从高楼坠下之前,南教授拉着被她称作“天使”的宴先生——
“如果您真的无所不能,请再给我爸妈一个女儿,让他们忘记我。”
……
南扶光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这张床很软很大,铺着黑色的床单和黑色的杯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人躺在上面就会深深地陷进去。
当南扶光意识到自己整把眼下的床和她作为人类时那个算上公摊也只有二百平家中的小床做比较时,她内心感到一阵惆怅。
但很快她就来不及惆怅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快成了一道模糊身影的小猪“哒哒哒”冲上来,一个箭步飞射撞入她的怀里,在她被撞得“噢啾”一声倒回柔软被子里时,谢允星来到床边,放下手中热腾腾的青菜粥,抬手摸摸她的头。
南扶光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她以前也没那么爱哭的。
学习御剑飞行时候摔得鼻青脸肿也没哭,现在想想骑个自行车摔了都嚎得惊天动地确实很无语……
可能真情实感的做过人类以后就变得爱哭了吧。
南扶光埋在师妹的怀里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抽抽鼻子,沙哑着嗓音问宴歧在哪。
南教授的坠楼象征着很多意义——
首先「神主言书」伴随着她的肉身陨落,被永久摧毁。
其次,沙陀裂空树与地界的链接也被切断了,刚刚建立起的链接脆弱不堪,想要短时间建立起新的链接,对于那棵树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除非宴歧是个废物,没办法处理那棵树,让他有在喘息的机会。
眼下南扶光很累但人是精神的,她急着抓着宴歧制定接下来的方案——
大日矿山的码头已经接近竣工,不净海东、西两岸属于修士与凡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可是谢允星听到她的询问却难得停顿了下,南扶光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直到她告诉她,宴歧去找宴几安了。
具体去做什么不知道。
他走的时候很匆忙,只顺手拎上了不情不愿的段南,还有下摆翻滚的战衣披风,看上去杀气腾腾。
……
南扶光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拎着宴歧的耳朵求他消停一会儿,她才刚刚从高楼跳下完成生命的一跃,他甚至没有准备给她留多哪怕一个时辰的事件用来伤春悲秋。
每天在两岸同行的船只就剩一艘,这会儿早就已经回到了大日矿山码头。
南扶光踩着剑御剑飞行跨越整个不近海、被夜幕降临后的海风吹的东倒西歪甚至还想流鼻涕的时候,想到了南教授的发言——
【是站在剑上飞比较高贵吗?我觉得还是坐在飞机里飞比较舒服,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累了还能睡一会……】
什么叫一语成谶。
她现在就怀念飞机。
落地的时候她已经把这辈子能想起来的所有的脏话用在了宴歧身上,她被冻得手脚发冷,以至于穿过无为门的山门禁制时,并没有给无为门看守山门的小弟子太好的脸色。
两军交战期,敌方将领从天而降,把己方大本营当自己家后花园逛,那小弟子脸色发绿,待南扶光离开后,屁滚尿流转身去找主事的人报道。
南扶光没怎么受到阻拦就来到了后山。
她不知道宴歧在哪,但她知道宴几安位于弥月山的住处。
与神凤鹿桑的住所隔山而立,但此时此刻,正是华灯初上夜未央,鹿桑住所的灯却是熄灭的,月光照在那座山上,显得格外的僻静。
这两人终于看开了,住一块儿去了?
南扶光的思绪甚至没有彻底的展开,就立刻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那声音之凄厉,硬生生把漂浮在半空的南扶光差点儿吓得从剑上掉下来。
“不要——求求您!”
宴几安的住处也未点灯。
但鹿桑的尖叫声确实是从那边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