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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574)

屋内的烛光伴随着练气末期的修士抬手被点亮。

火光摇曳中, 得见一丝光明。

原真的双眼瞳孔倏然睁大,双唇磕碰了下, 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 才挤出硬生生二字:“是血……”

电闪雷鸣中, 有龙吟在哀鸣,仿若垂死之音,透着浓重的不详……

哗啦啦落下的雨水好像才伴随着原真挤出的二字落地突然有了气味,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弥月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是掺杂着血的雨。

……

真龙困堕,天地悲鸣。

困住鹿桑的锁链在罡风中铮鸣, 她的哭喊声最先被风吹得变得模糊……几乎听不见她在哭闹什么,但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请求宴歧手下留情。

没什么好求的。

宴几安被抽龙骨之痛, 近乎接近于神形俱灭之罚, 他自顾不暇,只勉强听见南扶光站在鹿桑旁边,用很紧绷的声音让她别哭了, 要是那个疯子真的动手把她神凤翅膀也撅了,她肯定不会拦。

鹿桑大概是被她半认真的语气吓得够呛,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房间内原本亮着的琉璃灯突然爆裂!

“啪”的闷响,似是被风吹破!

琉璃碎片如星辰坠落,四分五裂,宴几安只觉得眼前一暗——

那盏琉璃灯就放在门边,原本南扶光站着的地方,那灯爆裂开的一瞬他余光瞥见南扶光还站在那个地方没动……

说来也奇怪。

当下宴几安因为被抽了龙骨痛的快死了,可他想着的,居然还是那四处飞溅的琉璃碎片有没有伤到南扶光。

“日日?”

沙哑难听的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屋内暗下去的第一时间,宴几安转过头去想要确认南扶光的安危。

而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和过往不一的地方——

被抽掉龙骨之后,理论上来说,宴几安依然还是渡劫期修士。

他理应拥有渡劫期修士敏锐的五感,在视觉已经完全脱离肉体凡胎的境界中,他原本应该视黑暗中任何物体犹如青天白日。

但现在,宴几安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他看不清楚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也因此骤然消失,对准着门口的方向,门开着,哪怕外面暴雨侵盆也该有一点点光照,但宴几安用力眨眼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眼前模糊一切。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就连眼泪汪汪原本哭闹着的鹿桑都没了声音,她茫然地冲着宴几安的方向,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他的眼睛里还是有视觉反应的光的,但是好像……

没以前那么亮了。

曾经宴几安的双眼不说特别,但哪怕在黑暗中也得以窥见一抹金光。

但如今抹光黯淡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不过是这点微妙的变化,甚至有可能只是兵荒马乱的错觉,但偏偏就让人觉得,眼前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不止是字面意义上的,仅仅失去了真龙灵骨。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依然好看。

但就像在某一瞬,清冷矜贵的云上仙尊失去了光环。

是高岭之花零落尘土。

仿若是一场噩梦来临前的预兆。

“宴几安……你眼睛怎么了?”

屋内,南扶光的声音突兀又茫然,茫然到直白,直白到残忍,她问出了鹿桑不敢问的话。

宴几安转过头,在黑暗中,与南扶光四目相对。

霎时,天边响起最后一声震天的龙吟,南扶光只感觉脚下地动山摇,紧接着狂风四起,她看见房顶被一抹巨大的龙形身影掀飞,苍龙虚影自宴几安体内腾飞而起——

暴雨中,龙最脆弱与柔软的腹部有一道被强行裂开的狰狞伤口,渗出的鲜红龙血几乎与雨幕混作一谈,最后,鲜血变成了黑色浓稠的液体。

巨龙腾空在天,似在痛苦的挣扎。

蛇属同类的瞳孔从竖立的金色逐渐退化、灰败。

原本泛着锋利雪光的龙爪不再富有光泽的同时,那原本坚实覆盖龙身的黑色鳞片突然松脱,炸鳞般,以一种让人冒鸡皮疙瘩的方式翻开,凌乱脱落,散发着濒死之气……

最后,当巨龙消散于半空。

屋内,前一瞬勉强站立的宴几安轰然倒下,如任何肉体凡胎一般砸在地上会发出的重重闷响。

……

晨光熹微,暴雨渐淅。

如弥月山始终半笼着一层似雾似雨的奶白色浓雾中,群山轮廓模糊不清。

他化自在天界亦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但对于妙殊界的人们来说,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弥月山下,妙殊界,茶馆内。

惊堂木一拍,“啪”一声巨响,喝彩声起,说书先生一堂木一壶茶一折扇,端坐上方。

“列位看官,细听我言。且说高高在上、白衣仙袍的真龙仙君宴几安,从前那是金鳞耀日吞云海,龙吟九霄搅三江!谁曾料,如此云端之上、睥睨众生的仙君大人也会有如高岭之花坠入泥泞之日!

昨日他化自在天界,那是字面上意义的血雨腥风,不净海西岸弥湿之地,昔日主宰者闯入弥月山硬取龙骨,雷火轰鸣,山摇地动,真龙腾空如龙鱼炸鳞,竟似泥鳅般,坠下凡尘!”

上位者的陨落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真龙褪鳞,苍龙陨堕,曾经高高在上的云上仙尊堕入凡尘从此成了□□凡躯什么的……

跟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说书先生一口茶后,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催促声……坐堂之下,无人怜惜,只是人人双眼期待,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