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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笼(103)

作者: 人面烂桃花 阅读记录

出发前几日府里打点行装,和萧冉两个人坐在一团糟乱的家里,一个看折子一个读信封。

林忱在窗边,见到奏折上熟悉的署名——文心。

派她去北地一年,总算摸到了有用的东西。

正打算把情报念给翘二郎腿的那位听,忽然听得一声鬼叫。

“呀!要成亲了!”萧冉跳起来,稀奇道。

林忱捂了捂耳朵,探寻的目光看过去。

“赵庭芳,他今年二十几了,不会有三十了吧?”萧冉自言自语,“过得真快啊…转眼七八年了。”

林忱低头看向手里的折子,安静了一会,将之摞到最上一个,又拿起下一本。

“这次去安西,除了赈灾,也要暗中问问他平城那边的情况,还有西北与东北的那两位老将军,赵庭芳和他们接触过了。”她说。

萧冉支着腿转到榻上躺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嗯嗯两声。

“刚还在想,既然他已经上了奏疏,怎么又单独给你去信,原来是报喜。”林忱添道。

萧冉不明所以,觉得她似乎是话里有话,怪怪的。

林忱闭目养神,手指却不规律地敲着桌案。

她本来想说“你们关系真好”,不过听着太热辣辣了,怪难为情的。

萧冉猫似的从床上爬下来,贴到林忱背后,上半身扭出个柔韧的弧度,转过来看她的脸。

看不出什么,冰壳子似的。

她就一下子倒下去,整个人趴在林忱身上,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殿下这心眼儿是越变越小了,最后莫不要变得跟针别儿一样。”她娇娆地笑起来,“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啊。”

林忱脸都气粉了,憋了一会,憋出一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萧冉无辜得很,“我真不知道了?”

她这样逗人玩,但可不敢真的不知道。

之所以能练就这“捕风捉影”的本领,实则来源于这几年来林忱日渐暴露的本性。

四年前有一桩趣事——是在宣和庭,两个人听风练字的时候。

萧冉随口说:“殿下的字不甚灵秀,哪天找六公主要个字帖,她下笔有神,合适给人临摹。”

林忱当时没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却突然又拿起一支笔来。

萧冉奇怪地看她,就见她左手一支笔右手一支笔,两只手一起写字。

她人都惊呆了,问:“殿下你干什么呢?”

林忱冷酷地赌气,没说话。

萧冉咂摸了一会,猜测道:“不会是听我说人家字写得比你好,生气了?”

林忱把两张大纸高高举起,一摸一样的两行字差点顶到她脑门上。

……

萧冉回想往事,简直要笑倒了。

两个人缠作一团,差点把高高的纸堆碰倒。

林忱以微末的优势取得了胜利,两手死死地把人扣住,翻身在上,脸紧绷绷的。

萧冉笑着看她,一双飞斜的凤眸像从天上摘来的星星。

“殿下。”她温柔地笑,“不要吃这陈年老醋了,我怕你吃了要闹肚子”

在林忱翻脸不认人之前,她抬起自己唯一没被按住的脑袋,嘴唇飞快地从人下巴上掠过。

“更何况,单是看你和别人比,已经够让我伤心了。”

第49章 竹秀

竹秀坐在正院左侧的回廊, 一边喝酒一边听檐下滴落的雨。

青潮的一片云,青潮的一片雨。

浅碧色的青苔,长满了廊上的乌瓦。

他拎着酒壶, 长的是一副聪明相,可内里老实得与外貌不符, 也不会做诗文来抒发胸臆。

看了半天的愁云淡雨,心里只想着死去的爹娘。

可死得太早, 几乎也想不起什么。

能记得的只有裴家, 他早早就进了行伍间摸爬滚打, 裴叔是个要强的人,总敦促着他要上进,因此把他拎进了锦衣卫,说在御前有前途。

可兜兜转转十几年, 裴叔走了, 他还一事无成。

心里正自嘲, 背后冷不丁地风一吹, 有淡淡的马腥味。

竹秀一惊之下差点拔刀出鞘,定睛一看, 原来是公主那匹黑马,现在已经起名叫乌笙了。

马旁的人披着黑色斗篷,脸全遮住了, 竹秀怔了好一会, 才认出那是林忱。

他忙撑臂翻身出来行礼,疑惑道:“殿下要去哪?”

林忱抚了抚乌笙的长鬃,说:“城外墩儿庙的人来和我说, 安西来的流民和他们起了冲突, 你陪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墩儿庙是城外蛮人群居的场所。

**

竹秀五年前被选入文苑侍卫列阵成为首席, 很单纯地以为林忱提拔他,是因为比较欣赏他的刀法。

可后来他才知道,人的出身比他的手艺重要,合适的位置提早决定好了一切。

就像他明明从未和母亲那边的人有过多的交集,但那些已经铺垫好的序幕不会消失。

上京的三万蛮奴,曾大部分聚集在他母亲手下,成为一组训练有素的军备后役。

也许因为人心不和,又或许是上头动荡不安,这股力量消解了。

母亲嫁为人妇,南蛮落入汉族的一部分彻底成为奴隶。

林忱就是要重新收缴这部分力量,具体的用途,竹秀还不知道。

这些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以前其实从未在意。

直到这些年林忱叫他同散落各处的蛮人接触,竹秀才知道,蛮人在汉,终身脱不了奴籍,过于标志醒目的眼眸特征又决定了他们的血脉不能造假。

母亲临走前曾央求过他,若有机会,照顾好他的同族。

竹秀嘴上答应了,可并没有要付诸实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