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146)
许氏更是从一进门就一脸麻木,左右她没有女儿,此事与己无尤。
江月满喝着茶,也不着急,说:“老先生不如猜猜,虽然你多年不涉朝政,但身在观中也可知天下三分不是吗?”
“试探的话就不必说了。”萧正甫冷淡道:“早在五年前,太后娘娘还活着的时候,在下便已见弃于人,既如此,以后没想着再重现回去搅风弄雨。”
江清漪落了茶盏,颇为遗憾,只得开口直说:“恭肃王府要求的,是您的长女。”
她的话似晴空一道霹雳,将屋里的所有人都劈了个外焦里嫩。
连萧正甫都忍不住笑了,问:“江大人怕不是吃醉了酒吧?”
江清漪直视着他的眼眸,淡淡道:“想必是王爷仰慕令爱已久吧,姻缘之事,谁又知道呢?”
屋内一时没人敢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萧正甫才冷肃道:“那么大人不应该来寻我,我们父女之间关系生疏,她不是早就在京城宣扬,她的婚事不劳我这个当爹的作主么。更何况…大人这便是要彻底对成玉殿下宣战了,古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若是此时开战,不知上京城还保不保的下来。”
江清漪抚了抚袖,眸子幽深似海:“这就不劳老先生费心了,只要萧家接下聘礼,那么名义上恭肃王府同萧家便是亲家,至少在世人眼中是如此。”
她转向许氏,语意深长道:“即便是你同夫人关系再不好,萧家主母的位置依旧不会改变,在外人看来,你们仍旧是一家人,不是吗?”
萧正甫夫妇两个都不说话。
江清漪便望向门边的萧平愿:“令公子再有两年便要及冠,可惜终日用功,却没有一展才华之地,连科举都没有参加过,实在可惜。”
说罢,她起身而走,只叫人将箱奁抬入府内。
背后声音混乱,模模糊糊地听见萧平愿说:“不可…陷长姐于危难…”
另有许氏的尖叫,萧正甫倒是没出声,但也没见他赶王府的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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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的消息走得就像汛季的雨,尤其是刻意想让人知道的消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各家各户。
不出一日,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肃王向萧家下聘的事儿。
许多人拿这当个乐子看,反复咀嚼了好几日。
萧冉本人倒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成亲的。
自封城之后,她闭门不出许久,京内的暗流涌动地更厉害,公主府外围了一圈或精明或拙劣的眼线,无一例外地想打探她得知消息后的动向。
然而越是如此,她越八风不动,叫不少人败兴而归。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一片热火朝天。
文渊阁向恭肃王府发起猛攻,毫不留情地将这位将来可能登基的王爷骂得狗血淋头。
吐沫横飞之中,王爷实在顶不住,没多时就隐在家不来上朝,只剩一个对碎语视若等闲的江月满。
上京仿佛成了一个蒸笼、一只蛊窝,叽叽喳喳的毒虫们在此盘踞争斗。
萧冉趁着混乱,往文渊阁递了个消息,叫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但年轻人压不住火气,更忍不了侮辱,每日仍是斗得鸡飞狗跳。
江月满冷冷清清地上朝,冷冷清清地下朝,直到齐宴等人耐不住性子找到她。
是日,支持肃王登基的一党汇聚一堂,等着听江常侍究竟有什么妙法,能叫他们听从指示。
为首的自然是齐宴,他开口道:“十日了,江大人,你总要说明白,叫王爷去萧家提亲的道理吧。”
有人嗤笑了一声,说:“是啊,若是这一招激怒了近在眼前的猛虎,直接开打,我们这几个岂是人家一合之将?”
江言清坐在其中,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好妹妹发表高见。
江月满等他们闹完了,说:“我观诸位都很畏惧,看来对成玉殿下,你们的评价很高。”
方才闹事的都梗起了脖子,支支吾吾。
“不用怕。”她靠在椅背上,整了整手套,“这么多天了,云城那边仍旧没有消息,那么便不会有消息了。至于我要做什么,难道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五一十地讲出来?成事之前,秘密不宣之于口,这个道理,诸位不会不懂吧。”
三言两句打发走了人,至于齐宴还在原地。
空荡荡的厅中,他问:“你说成玉殿下那边不会有消息,这是什么意思?她和萧冉的关系,上京城内可是人尽皆知啊。”
“殿下原本的计划,你想必事后也知道了。”江月满方才不开口,此时倒不吝惜对他解释一些,“云城原本调用的兵马是徐家对付海寇的长刀军、以及戍守南境的彭家军,可是因着上京城内有来路不明的蛮人作乱,原本的计划不得已更改,殿下敕令彭英莲留守南境,以防蛮人趁乱入侵。这样一来,十拿九稳的战局就变成了五五开。若我没有猜错,殿下原是希望通过悬殊的兵力直接勒令上京众人听命,可惜现在变数太多,她只好按兵不动。”
齐宴道:“正因如此,我才怕激怒了她。”
江月满看了他一眼,竟露出个莫名的笑来。
她素来冷淡少言,一张脸泥塑木雕似的,突然笑起来,叫齐宴后背发凉。
他想,难道是那事被姓江的知道了不成?可这也不能全怪他,她弟弟也是有份的呀…
正胡思乱想着,江月满道:“我同成玉殿下虽不见面,但在暗中观人行事向来是我的强项,说她不会举兵就是不会,大人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齐宴千言万语都噎住,又不敢冲着江月满翻白眼,只好拂袖走了,心里琢磨着看她有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