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145)
不等她问,青萍先兜不住底,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我听说…姑娘,外边的人传,殿下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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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驿舍彻夜未眠那夜,林忱的确咳了些血沫子,眼前黑了一会没缓过劲来。
舍中的人马大动干戈,竹秀一根弦的脑子也不知有封锁消息这回事,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了上京。
不过仅仅第二日,她便如常地巡视了校场,看上去精神焕发,身体好得不得了,因此云城的兵马也并没有发生哗变。
此夜,林忱卧在床上,脑中混沌不清地闪着许多画面——是萧冉伏在床边哭泣,哭得那么凄惨,同她一贯的吊儿郎当性儿不符,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假的,可林忱还是心焦,辨不明真假。
好不容易从梦魇中睁眼,却是一片漆黑冰凉。
她摸黑点了灯,胸中一阵痒,忍不住咳了两声,余下手中星星点点的血痕。
竹秀闻声进来,脑中一片空白,忍不住道:“常侍在上京一切安好,殿下也要保重身体呀!”
那日晚上,听见常侍被困京中的消息,谁都没想到殿下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毕竟在听见上京起事不成的时候,她还是那样镇定,岂料为了一个人,偏伤耗了肺腑。
林忱摇摇头,道:“我的身体,我向来自己知道。”
早知道会不好的,十五岁那年就知道了。
而今不过是应验了三十而折的谶言罢了。
“江月满无缘无故地掺合进来,将阿冉留在京里,必是有后招等着,她想做什么…”林忱提笔在桌边,写不出一个字来。
第70章 下聘
临近九月, 上京城彻底戒严,出入往来之行人断绝,每日只有运输粮草的杂役进出。
街市上摊贩绝迹, 曾经繁华无比的京城一时陷入萧条。
朝庭中堆积如山的公文没人批拟,连国子监的学生都罢了课整日蹲守在家里, 唯恐被朝上的风波殃及。
就是在这样冷落的时刻,萧府门前却迎来了一群吹锣打鼓抬箱子的人。
大清早站在院门口树下念书的萧平愿一头雾水, 赶紧同门外的阿三一道小跑出去, 问:“来者何人, 这吹吹打打的是要做什么?”
领头的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夹在一群赤膊抬箱的壮汉中很突出。
他瞧萧平愿一脸孩子气,不通人□□故,便只说道:“我是恭肃王府幕下执笔, 王府这些日子接连往贵府下拜帖, 请萧相出门一叙。奈何数次都得不到答复, 故而王爷派我亲自登门, 烦请公子通报一声。”
萧平愿一皱眉头,拉住阿三, 向那王府执笔说:“我家现下封门闭府,不见外客。再说我父亲早已卸任宰相一职,赋闲在家多年, 不知王府有何事, 非要见他不可。”
中年人见他如此不客气,再想起萧家那几个女儿的名声,心道定是萧家目中无人, 轻慢王府。
他暗暗哼了声, 趾高气昂起来:“小公子只管去就是了, 我们王爷虽只是个富贵闲人,但到底是皇家血脉,你既也说令堂早已是一介白身,又怎可有慢待王府之礼?”
这下子,不止是萧平愿,连阿三都听不下去了。
京城风风雨雨人皆耳闻,若非如今朝中有人在扶持林渊登位,昔日这畏畏缩缩的王爷见了哪位权臣不是亲厚奉承。
别说是拒不见客,便是对他横眉冷对,王府又何曾敢吭过一声。
萧平愿固执道:“如果我偏不让你进,你又如何?”
中年人气得瞪圆了眼,用手指着这小崽子的鼻子正要开骂,身后却传来一道女声。
“退下。”
他一听到这声,便似耗子见了猫,一下就闪了。
萧平愿久居家中,见了这女官,还是听阿三叫了一句“常侍大人”才明白,原来这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清漪。
传闻她在朝为官时手段酷烈、铁面无情,萧平愿也瑟缩了下。
可她只是朝后勾了勾手,挨得最近抬箱子的人上前来,江清漪移开上边的盖子,金灿灿的闪耀华光晃了人的眼。
这么多箱子,里边竟尽是珠宝之物。
“两位不要误会,是我来晚了,叫下人蛮横无理冲撞了公子。”她声音淡淡的,眼睛都没往后瞟一下,可方才那叫嚣的执笔却一下子软了腿,站都站不起来,“我们是来结亲的,不是来寻仇的。”
她略作示意,身后跟着她来的便衣立即将人拖了下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萧平愿还没反应过来,只呆呆道:“结亲?”
阿三猛地拉了他一下,急得满面都是汗。
结亲,还能结什么亲,当然是姻缘之亲!王府前两年刚死了冯家的女儿,孝还没出呢,这就要来娶他们萧家的女儿了。
两人都见识了姓江的可怕,知道拦她不住,只得开门放人。
不过在萧平愿的坚持下,珠宝还是留在了外面。
不多时,萧家的下人便从家中的小道观中请来了萧正甫,因是姻亲之事,又在后院寻来了许氏。
萧正甫久居道观,身上似乎都沾染了浅淡的香灰,闭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知江大人亲自替王府上门,是要求娶我哪一个女儿?”他笑了声,“先说好,去了最小的那一个,剩下那些个现在都在文渊阁为官,想必除了她们姐姐的话,谁开口都不管用。”
江月满的眸子鹰似的勾过屋内的每一个人,开口道:“我还以为老先生会先申斥一番,毕竟求亲一事如此唐突,实在不是诚心之道。”
萧正甫哼笑了一声,似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