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156)
萧冉举得近了些,林忱认清了最下面的两个字。
萧冉大为高兴,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一番厮闹后,两人认认真真地读起了各地寄来的信函。
新岁将至,除却朝廷的公文,不少有意讨好的官员、有私交的朋友以及暗暗“通敌卖国”的上京奸细都发来了密信。
萧冉轻声念着,林忱在她身侧挑拣,忽而发现了一封封面粗简、用老旧黄纸封着的信,信封估摸出产自上京某个不知名的便宜作坊。
林忱辨认了好一会,想到了这是谁惯用的纸张。
“江清漪…”她语气古怪地念出来,“她的信怎么进得来?”
平城虽没有她用惯的人,但也不至于有人这么没眼色,必是江清漪花了大价钱、或者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她正百转千回地琢磨着,萧冉忽然凑过来,无辜道:“哦,是我放的。”
林忱回头看她,萧冉笑起来,说:“要不是我恰巧注意到了,捡信的人就把它扔了。殿下难道不好奇,她究竟要说什么吗?”
“不好奇。”林忱冷漠得很,无论江清漪要说什么,要同她做什么交易,她都不感兴趣。
纵使这样意气用事不好,她也想任性这么一次。
毕竟若不是江月满,萧冉不至于遭了这么大的罪,她们也不至于这样披荆斩棘地才回到平城来。
“殿下。”萧冉叫了她一声。
林忱背过身去,顺道扯着被子把耳朵捂上了。
冷不防身上压上来沉沉的重量,温热的鼻息吐在她颈间,萧冉笑得好开心,说:“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可爱了。”
林忱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扎出来,迷蒙蒙的黑眼睛失了焦,好一会儿都对不准。
这当然是病的缘故,可看上去却似要落泪一般,别有一番伤心。
萧冉心里忽而像给针刺了一下,不设防地猛痛。
她想起自己半昏在马上的时候,林忱哭得一片汪洋。
这样想,骤然间也对那信失去了兴趣,随手扔在一边,不再管了。
半晌,萧冉玩笑道:“殿下,以后我死了你不要伤心好不好。如果你伤心了,就想想我当初骗你的时候,你有多生气,有多难过,这样,就会觉得我是个卑鄙小人,便不会难过了。”
林忱躺在她身侧,淡淡地笑了笑。
她心里明白,自己必定会死在萧冉前面,李仁说自己三十而折,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少年多思,比平常人多了三百六十个心窍,自然也就容易短折暴亡。若是余生能安安稳稳,脱离这名利场也就罢了,可继续这样消耗下去,只失一双眼已经算是上天眷顾。
不过这话太煞风景,她自然不会说。
她只说情话,用那双情深似海的眼看着萧冉,说:“可惜,我记不得了。”
萧冉摆弄着她的头发,道:“记性这么差,以后叫人骗了怎么好。”
“骗了就骗了,左不过一条命罢了。”
萧冉咯咯地笑起来,咳嗽着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林忱贴住她,想,的确,她当初可惜命得紧,现在怎么这样有容量呢?
萧冉在她耳畔,又说:“不过,以后不许殿下再说这样的话。你若有罪孽,我便在佛前修行,年年岁岁总能替你消一分,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再无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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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晌晴的正午,萧冉拿着本书,闲极无聊地坐在偏堂打瞌睡。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却精神百倍,一边写字还能一边监视她是否挪动了步子,又是否把身上厚厚的黑大氅脱了。
萧冉小睡了一会,抬头就看见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带了三分戏谑道:“小奸细,你还是专心写字,要是今天再写得歪歪扭扭,文心回来必定打得你屁/股开花。”
小姑娘义正严辞道:“文大人也要听殿下的,殿下让我看住你,不让你出房门,我就要先看住你!”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就是唇齿间有点漏风,把萧冉逗笑了。
“行啊,这么小就知道谁官大了。不过以后你做了官可不能这样,宁对大官阳奉阴违,也不能得罪自己顶头上司,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她自己拿了个好果子吃,顺便扔给雀儿一个。
小姑娘暂时理解不了其中奥义,说:“还不是因为你病怏怏的,平城的冬天可冷了。”
萧冉委屈道:“又不是我自己想病的,再说我都七八年没来这边了,冬季时此处景象同上京大不相同,要是到了夏天那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雀儿瞧出她跃跃欲试,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只能闷在家里、出门也要戴面纱的情景,有些感同身受。
挣扎片刻,说:“实在不行,你就在院子里逛逛吧。殿下今日和李先生一起去扫墓了,还得好久能回来呢,不要被她发现了。”
萧冉却得寸进尺,凑到她身边说:“院里有什么意思,只有小雀儿才待在院子里,停在树枝上,厉害的鸟都要飞出去的。”
雀儿被挑衅了,气愤道:“才不是呢,我是为了看住你才待在院子里的。”
说着说着,差点被气哭了。
萧冉趁机把她抱起来,披上那件大氅,冲到院子里说:“要证明自己是厉害的人,今天就和我出去,敢不敢?”
雀儿犹犹豫豫,被忽悠地终于一点头:“好!”
第76章 红梅
香山寺的香火近些年变得很好, 自换了住持后,洒扫祭拜都有专人去做,庙里一应事务井井有条, 素斋也做得不错,前年香客居住的禅房翻新了一遍, 现下窗明几净,很能博得那些爱干净的夫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