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花娉婷(91)
瑞哥年纪小却懂事,掏汉巾子给母亲擦泪,“娘不必伤心,等儿子长大,绝不让娘受委屈。”
三太太看着儿子稚嫩的脸,泪水模糊,说来说去,男人不可靠,亲人也指望不上,孩子却是自己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有瑞哥在,就还有指望。
第55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不过见色起意。”……
大过节到处乱哄哄, 晏家却冷清下来,三房算是彻底没人,二太太又到娘家奔丧, 四爷临时有公务离开,五爷刚入钦天监, 不便回来, 书允两口才上京,只剩大房与六房。
直到元宵前夜,诸灯争辉,珠宝乾坤, 仿若琉璃世界, 管家俞大早早请花匠扎烟火, 大厅与卷棚全都挂上,才又有了一丝喜气。
当日天空洋洋洒洒下着雪,到晚上又适时放晴, 仿佛专门供人出去瞧花灯似的, 华彩映雪,玉壶光转。
采芙与怜生一众小丫头欢呼雀跃地等着, 清芷不好扫兴,先备轿去请大太太, 对方回说年纪大,懒得动, 她便自己带着一堆人去散百病,逛花市。
想与晏云深一起,又寻思金陵风俗只有这夜女子可以单独外出,想着他来了,下面的人玩不尽兴, 索性让满春儿去叫萱娘,谁知那位也出不来,回说家里有客。
有客,清芷坐在轿子里晃悠,暗忖能是谁,柳翊礼吧。
花月巷,小院里正在忙碌,鸡鸭鱼肉端上桌,萱娘瞧着油腻,亲自下厨做菜。
柳婆子在一边啧啧赞叹,“哦哟,姑娘竟有这种手艺,出去开馆子也能赚大钱。”
萱娘不语,做饭是以前在郭家学的,按理一个千金小姐根本无需下厨,还不是由于寄人篱下,手艺虽学到,也充满苦涩。
平时断然不会动,可今日不同,元宵节乃团圆之日,总有种强烈预感,对方会来。
当然他来或是走,从不提前知会,她也不问,那夜红着脸让人留下,不是也没成。
她摸不透他,不知该如何相处,只是战战兢兢做好本分吧。
柳翊礼今日来得早,天色刚暗,便听到马蹄声,柳婆子与莺歌有眼色地退下,只留萱娘到前面迎人。
他脱下大氅,瞧着一碟泡酥笑了,“定是你做的。”
萱娘诧异,“大人如何知道是我,想是手艺太差,模样难看吧。”
“我从来不喜欢甜口东西,她们都晓得。”
这马虎的柳婆子与莺歌,也不知提醒一下,萱娘哭笑不得,自己忙活半天,还没送到心口上。
却见柳翊礼捡起一块放嘴里,“不过你做的味道不错,有股清香。”
萱娘连忙倒酒,怯怯回:“我下手没个准,也许那蜜撒的不均匀,这块不甜,下块就甜了,大人还是喝点酒解腻吧。”
“看来我要把整碟吃完才行,要么也不知道你的手艺有多好。”
萱娘脸红,烛火下白生生的脸,两边坠着一对点翠鎏金耳环,显得她像春日野穹下才冒出的笋尖,柳翊礼不禁寻思自己眼光好,刚看见那对耳环时,就觉得该是她带。
“过年了,有愿望没?”他轻轻问,又饮下一杯酒。
萱娘仔细琢磨会儿,“要是朝堂上的事定下,我——想回家。”怕对方听不明白,接着解释:“我家原在泉城,虽然已没了人,还是希望能落叶归根。”
“不难,等开春吧,我送你回家。”
窗外的炮仗响了一两下,砰砰落到萱娘心上,回家两个字让她百转千回,又或许是由于出自对方的口,让人愈发柔肠寸断。
想了想,从袖口取出个荷包,攥在手心道:“大人的恩德,小女子无以回报,这个荷包是我绣的,虽说不好看,也算一点心意,实在身上一切都是大人给的,不知该——”
柳翊礼伸手将荷包接过,绣着一路连科的图案,寓意仕途高升,突然有些失落,也不知在期盼什么。
“我们这等人日日在刀尖上行走,不适合戴东西——”
话音未落,听院外响起急促脚步声,侍卫长范上川在外喊道:“大人,出事了。”
屋门打开,对方拱手道:“刚才府丞得到旨意,派兵将晏家围住,人都带走,只留女眷。”
萱娘吓得花容失色,被柳翊礼扶住,回头问:“说清楚,所有老爷们都带走,还是只有一两个?”
“全带走了,大爷,六爷,还有外面的三爷,就连在京上的五爷也一并入了狱,四爷通缉在案。”
“不会是抄家!”薛娘急急问,想到自家惨淡的一夜,担心清芷。
“那倒不是,只把人抓起来,家里还好。”
柳翊礼已经起身,萱娘连忙取下大氅,给他披上,晓得这一夜是不能太平了。
再听院里噼里啪啦的花铺子响,已是没有半分喜悦,只剩害怕。
清芷的惊恐绝不比萱娘少,本来在外面玩得开心,回来时远远瞧见银色盔甲在灯花与月色下发着寒涔涔的光,猛然想到那日在家门前所见,预料到出事。
等进去才知全家已被软禁,几位爷们连同晏云深都被带走,心里盘算对方说过还没完,莫非先用苦肉计将自己与晏家捆绑到一起,等晏大爷的事查明白,自然能出来。
因此耐着性子等,虽说如此,到底入了狱,也不知过得如何,大冷的天再冻坏,急的茶不思,饭不想,眼见着清瘦下来。
家中人一个个都不好过,连二太太也被揪回来,老太太卧床不起,大家心慌慌坠着,又出不去,只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