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花娉婷(92)
大约过去小半个月光景,上面还没有旨意,清芷便坐不住了,私下里问满春儿话,想到那位只手遮天的柳翊礼,对方与六爷关系好,总不能见死不救。
满春儿年纪虽小,却沉得住气,低声道:“姨娘别急,且等着吧。”
果然一日晚上,夜半响起敲门声,清芷心里有数,偷偷打开,一个幽影飘进,也不点灯,借着月色揭开面罩,正是冷俊的柳翊礼。
俩人虽没打过交道,对彼此的存在都心知肚明,忙将人引到里间,柳翊礼低声道:“我来是想问顾家的情况,姨娘晓得多少?”
事情到这一步,没什么可隐藏,如今只能抓住眼前人,否则晏云深还不知死活,她回得爽快,“柳掌事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你我不必藏掖,救出六爷要紧。”
言语干脆,不拖泥带水,柳翊礼十分赞许,本来晏云深娶这位安小姐,其中纠缠太多,他并不赞同,现在看来对方颇有胆识,老六的眼光也不错。
“云深这次被困住,与顾家案子有关,我与他的本意是将晏大爷落罪,没想到近日从上面传来消息,晏大爷与其他几位都判了,六爷无任何罪名却被打入死牢,其中必有蹊跷,便来与你商量,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清芷浑身发软,使劲用手撑住桌边,喃喃自语,“顾家案子与六爷没关呀,再说他身为顾家遗孤,案子翻了,也该给个交代,哪有自家人被害,还被打入死牢的道理。”
柳翊礼耳聪目明,自然听清楚,接话道:“我也这样想,不知哪里出问题,若要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抽丝剥茧说清楚,确实还有两处疑点,一来我找人收集晏大爷的罪证,对方却说早有人要走,二来就是杏春抄家时被打死,我查了查,凶手并非锦衣卫的人,当时府丞也派来兵马,不知有何不对。”
杏春不过一个花娘,后嫁给河道官,身上能有什么秘密,清芷百思不得其解,又听柳翊礼问:“杏春可有什么东西留下吗?”
清芷想到小哲藏的婚约,但那是她的,算不得属于杏春,如今得不来线索,干脆掏出来给对方看。
柳翊礼拿着婚约来回瞧,亏他是锦衣卫,视力比别人好,在月光下也能看清楚。
从袖口掏出个瓷瓶,倒出不知名液体洒下,清芷愣了愣,再看去,纸面上密密麻麻又多出许多字,柳翊礼笑道:“就是了。”
原来纸上写满河道与司礼监之间贪墨的勾当,怪不得杀杏春灭口,柳翊礼方才用的是天机液,撒上便可使原来隐去的字显现,大内才用的东西,想是那位河道官临死之前所做 。
“有这个东西就好办,与司礼监打通关系,如今他们在皇上身边,对圣心以及宫里的秘闻最清楚,咱们先问六爷的事。”
至此又是漫长等待,大概十来天之后,柳翊礼又一次深夜来访,表情比上次还要凝重,吓得清芷半天没敢问。
“司礼监传下话,正是由于六爷身世才出问题,别的也不清楚。”说着又掏出封信,沉声道:“此乃六爷亲笔,让转交给你,先看看。”
清芷慌忙打开,只见潦草两三行字。
“吾与卿之情,不过见色起意,互用无心,至此别,各生欢喜。”
原是要与她撇清关系,简直哭笑不得,六爷还是把她当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事到如今,谁不知是为保住自己。
把纸揉乱,扔到旁边,“什么都没说,一些胡话,我看他是疯了,想死,我偏不让。”
柳翊礼愣了愣,大概猜到内容,试想如果换做自己,在危难之中第一个想的也是保住最亲之人。
黑夜乌云,层层叠叠,早已立春,寒意依旧笼罩整个京都,连迎春花都失了信,迟迟未开。
城郊大牢中,铁链伴着呻吟声一下下响着,潮湿阴暗墙面上挂着昏黄的灯,打在一张皱纹横竖成峰的脸上,两鬓苍苍,眸子昏沉。
“云深啊,你还是太单纯了。”
第56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回来我身边。”……
幽暗潮湿的牢房中, 一双玉骨筷子般的手轻轻攥紧,又缓缓松开。
晏云深冷冷道:“比起阁老来,天下人都幼稚得很, 何妨多我一个!”
对面人长叹了声,花白胡须抖动, 显得越发苍老了。
“云深啊, 要我怎么说你好呐,阳关大道不走,非要寻死路,难道我素日里对你不够担待, 想当初有意将梦欢嫁给你, 你偏偏要在那会儿纳妾, 摆明与我作对,我不计前嫌,仍举荐你当户部尚书, 哪一点对不住?”
晏云深忽地笑了, “阁老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如今已知我是谁, 当初将我的家人杀了,整个家族连根拔起, 现在施点小恩小惠,便指望我卑言屈膝, 简直做梦!何况这些年来你们徐家陷害过多少忠良,早该被绳之于法。”
徐阁老摇摇头,细缝般的眼睛使劲睁开,泛出一点光华,又腾地垂下去。
“既然话说到这里, 我也让你死个明白,云深呐,哦不——你的名字应该叫星泽,星光熠熠,温润而泽,还是我与你祖父当年一同商议的,你恐怕不知道吧,我们的感情非常好,在先皇跟前也算左膀右臂,相处融洽,坏就坏在他当了瑜王老师,而我却是太子的人。先皇宠爱瑜王,差点废掉太子,立为储君,如今圣上也就是当年太子继位后,怎能放过瑜王与他的朋党,我不过是个幌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