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阑珊处(35)
芷瑰心下一喜,暗道母妃果真没骗她,男人都喜欢这类柔弱可怜的。任他顾景曈如何疏离冷淡,现下不也对她关怀备至?
芷瑰闭着眼继续装晕,终于在太医抵达时,颤动着眼睫悠悠醒转。她挣扎着起身,却又险些栽倒,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用劳烦太医了。我没事,只是一向身子弱,跪得太久竟晕了过去,让顾大人忧心了。”
“殿下金枝玉叶,还是让太医看看的好。”
芷瑰见他这样担心自己,含笑挽起衣袖,露出一小截皓腕,让太医诊脉。目光却牢牢地黏在顾景曈身上,眼波流转间尽是小女儿的羞怯情意。
太医道:“殿下无甚大碍……”
顾景曈不待他说完,便出言打断:“既然无甚大碍,殿下便继续跪着罢。方才殿下偷懒了不少时辰,记得尽数补上。”
芷瑰的笑容僵在脸上。
与顾景曈的冷淡性情截然相反,谢元清最喜欢的事便是凑热闹。
他假意和部将探讨政事,远远地落在后面看戏,实则低声啧啧感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部将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顾相未免太过严苛。毕竟是天家的公主,愿意做做样子已是迂尊降贵。早朝长达一两个时辰,还真能指望她从头跪到尾吗?”
“犯了错自是要认罚,谁都一样。这位殿下惯会拿乔,全然不像端惠公主那般识大体。”谢元清睨了芷瑰一眼,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谁,唇角浮起一抹浅笑。
部将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试探道:“将军近日提起端惠公主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些。”
谢元清有些惊愕:“有吗?”
“回京途中,将军见到一女子由婢女搀扶着下马车,便说起端惠公主骑马时英姿飒爽,从不会有这样柔弱的做派;京中世家女子出行,皆以面纱遮面,您昨日看见了,又说端惠公主从不为这些小节所拘,是女中豪杰;晨间于武场练习射艺,您又提起端惠公主箭法极佳,不输须眉男儿。”
“……”谢元清陷入了沉默。
顾景曈回了相府,于书房中处理政务。不多时,仲明便进来禀报,说是聂少卿携了家眷前来,要为着姜姑娘的事当面赔罪。
“他倒是乖觉。”顾景曈搁了笔,抬眸询问,“聂二小姐来了吗?”
“自是一同来了,大人要见她吗?”
“你引她到后院去。阿阑腿上有伤,这几日不便下床行走,恐怕憋闷无聊,有人陪陪她也好。”
仲明领了命退下,到顾府门前向聂少卿说明顾相的意思。
聂少卿也是久居官场的人精,顾相虽不肯见他,但既允了聂林燕入内,自然便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他忙不迭地把带来的珍稀补品一股脑地塞给二女儿,让她好生同姜姑娘赔礼道歉。
顾府正门朴实无华,没想到后院竟别有洞天。聂林燕甫一进入,便被迎面拂过的杨柳春风吹晕了头,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大兴富丽堂皇,但与这精巧别致的园子一比却只余粗犷。她生于厮长于厮,从没见过小桥流水,绿荫拂岸,只觉清淡雅致又满目生机。好似她从前在诗中读过的江南景致,此刻都一一在她眼前活了过来。
仲明看出她的震惊,笑着解释道:“我们姑娘是扬州人,大人怕她想家,特地为她建了这座院子。”
院中竟如迷宫一般,眼瞅着前方没了路,走近了却见斜斜地开了条小径。绕过这一方清鉴,眼前蓦地腾起一片粉色花雾,艳色灼灼,灿若云霞——柳暗花明,又是另一番景象。
姜阑正斜倚在窗边软榻上看书,肤白胜雪,青丝如瀑,温婉得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
“姜姐姐!”聂林燕扬声唤她。
姜阑听见她的声音,释了书卷抬眼冲她一笑,似有无边江南春色绽开在她的眉眼中。
第22章
南诏太子有意求娶大盛嫡公主端惠,而圣上为两国久安计,也欲促成这桩亲
南诏太子有意求娶大盛嫡公主端惠,而圣上为两国久安计,也欲促成这桩亲事。
不日,圣上便降旨,令端惠携太子共游大兴城,领略京中风物。
端惠与世家贵女不同,对此等闲趣也只是一知半解,奈何圣旨已下,她便是再不耐,也只得临时使人去寻访了大兴各处盛景雅处,默记于心,好引了南诏太子去一一游览。
朱雀大街乃大兴中轴主路,两侧各色商铺鳞次栉比,其中顶热闹繁华之处矗立着一座茶楼,名曰摘月。
楼中语笑喧哗,却仍难掩其间脱俗雅致,此时不过暮春,楼中高处已挂起了夏日用的风帘,和煦春风偶然掠过,带动竹帘微动,露出帘后影影绰绰的文人骚客与才子佳人,自成一派风雅。
楼高五层,若夜间坐于最高处观景,便觉漫天星辉流转,似流萤忽明忽暗闪烁环绕身侧。夜幕低垂,飞檐接天,推开窗似可伸手摘月,因此得名。
端惠昨日带太子去了梨园看戏,今日便领他到摘月楼吃茶听书。端惠于二楼包了个雅间,命人呈上楼中的特色茶点。
糕点上桌,端惠便笑着介绍:“太子抵京多日,却还未曾带太子领略过京中风味,实在是端惠失礼。这摘月楼的茶点乃我京中一绝,虽不比宫中御膳,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还请殿下品鉴。”
南诏太子一看,只见桂花糕竟真被雕成了桂花形状,点点嫩黄花蕊根根分明,置于叶状的碧玉盘中,倒真像是绿叶上缀着的一串桂花;桃花酥外皮金黄酥软,盛在牡丹雕花红玉盘中,红金相映,煞是好看;枣糕切成方块码在水波纹白玉盘中,细碎的红枣嵌于其上,拼成连绵不绝的万福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