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濯满天(10)+番外
视线终点处悬着橘红色的落日,蜿蜒的河水静静地淌过辽阔的草原,天是一半深蓝一半玫红,一望无际的草原也跟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褪去绿色,只为给一会的主角让出位来。
九个日落同时出现,需要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差一分差一秒都有可能失之交臂,而金秋九月是最容易邂逅此番美景的季节。徐弋阳伸长了脖子,眼见着天地之间慢慢的只剩下瑰丽的红色霞光,前头的大爷们齐声数着数。
“一个——两个——三个……”
打了蜡的红色缎带上,逐一闪耀出镀了金光的倒影,那是日落与人间最后的缠绵与眷恋,像一枚镶钻的发卡别在了九曲十八弯的粼粼波光上,荡漾的碧波变成大地的青丝,绽放出盛大的光芒只为留住天地尽头那唯一的情郎。
“七个——八个——九个!”
激动的呼声响起,今天来这的每一个人都是幸运儿。
眼前的景象和“秋天”的照片重叠又出现在徐弋阳的脑海里,绯红的落日一点点沉入河谷,也沉没于他的心海。
几缕断续模糊的影像闪回,徐弋阳在落日彻底消失之前爆发尖锐的耳鸣,昼夜交替的瞬间,记忆的阀门似乎打开细小裂隙,他努力去够那一丁点的线索,却只能看到几个短暂的像幻灯片一样的片段——一整片剔透的冰川,一匹纯白色的马,一个举着相机给他拍照的男人。
头疼恶心的感觉卷土重来,徐弋阳单手扶额眼看着就要栽下去,一旁的Alan发现后赶紧稳住他向后撤。
“徐总!”
Alan一边喊他一边四处张望想找人帮忙,恰好那木日还在等他们下山,见有不对劲赶紧过来。
“怎么了,低血糖吗?”那木日拧开一瓶水递给徐弋阳,和Alan说道,“喝点水,要不我先送他下山?山下有食物。”
“能行吗?”Alan不太信任他。
徐弋阳喝了水稍微清醒一点,有那木日在,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症状都有所缓解。
“你送我下山吧。”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但不知该从何问起。
第7章
下山时那木日没再骑快马,他怕徐弋阳颠得更难受,尽量走得更平稳一些。
徐弋阳双手撑着马鞍,胃里时不时痉挛咕噜出声,那木日没有多问,左手搂住徐弋阳的腰,默默解开蒙古袍的前襟把人裹在怀里。
那木日的胸膛厚实且暖和,徐弋阳隔着风衣都能感受到他体贴的温度。
即使他隐隐感觉那木日就是他缺失记忆中的重要部分,但他还是觉得现在的动作说不清道不明,所以见外地挣了一下,不想被人看了去。
“别动,晚上冷,别再冻感冒了。”那木日搂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制止了徐弋阳,不容拒绝地告诉他,“你已经不舒服了,听话。”
徐弋阳果然没再动,但他握住马鞍的手紧张到发白。
下了山,那木日拿了饼干,还给他要了点热奶茶过来,徐弋阳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奶茶,暖到了胃里。
“咸的奶茶,好香,以前没喝过。”他对那木日说道,“谢谢。”
那木日垂眸看着,他当然知道徐弋阳会喜欢,因为以前他就爱喝。
“天晚了,回去吧。”那木日转过了身,开始收拾东西,“马上是末班车了,还要排队。”
徐弋阳点点头不吱声,盯着那木日的背影,刚才脑海中闪回的几个片段,信息量实在太少,他想破了脑袋,都无法看到躲在相机后面的那张脸。
徐弋阳很痛苦,失忆对他的身心产生巨大的影响。
眼见着那木日就要收拾完,徐弋阳仍傻站在原地,他知道现在再不开口的话,也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夜晚的凉风拂过发梢,吹得让人心里起皱,海蓝色的蒙古袍掀起衣角,那木日像一枚嵌在旷野中的绿松石。
“还不走吗?”他牵着两匹马向徐弋阳投来目光,“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那木日。”
徐弋阳喊他名字,对方怔了一下,眼神慢慢凝聚,下巴微微后缩,等他说下去。
“那木日,你有白色的马吗?”徐弋阳选了一个委婉的方式来印证心里的猜测,“纯白色的马,身上系着红绿绸缎。”
“你有吗?”
“我有。”那木日眨眨眼睛,鼻腔酸涩心被攥住似得抽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干哑起来,“它叫海日。”
徐弋阳听到了答案,瞬间觉得双眼朦胧,仿佛有一层薄薄的水汽遮住他的视线。
是的,这才是他想听到的。
“那木日,我走了。”徐弋阳说,“再见。”
“再见。”
那木日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上一次,昨天……他都是同样如此。
骑上马,那木日回望一眼山顶,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里祈祷——
“那日,平安。”
“哥,是他吗?”
那木日刚掀起门上的围毡,布日古德便迫不及待问他。
横贯巴音布鲁克草原的独库公路一路向东,路边会出现大片蒙古包,再往草地深处走点,便是他们兄弟俩近日来的住所。
蒙古包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简朴,不像其他牧民需要在旅游旺季招揽游客搭的大型蒙古包,这里也就三十平左右。
这是那木日在今年四月初扎的,他好不容易熬到上一部电影杀青,那时候巴音布鲁克的草场还没开放,天山顶上仍积着厚厚的冰雪,连牧民都少见更别说游客了。
但他就这么住了下来,一住差不多半年,前一个多月家里生意不忙,阿爸也没多管他,可是从五月下旬开始,来新疆旅游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见那木日还守在他那小蒙古包里,便有些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