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掖庭关系户奋斗记(39)

作者: 风璋 阅读记录

“那烂柯又是什么……”

坐在一侧的庾三娘心中也是震撼,饶是她效古想剑走偏锋,但三人诗中,她还是落了下风。

庾二娘拍了拍她的背,眼中幽芒不断,“恐怕是袁行止之作,她借来充数的。”

庾三娘皱眉,“阿姐。”

庾二娘打断三娘的话,她了看水滴旁的滴漏,轻声道:“一定是这样的。”

“阿姐何必……”

“我都打点好了,定然撕掉那贱人的皮。”庾二娘子顿了顿,她看到不远处跑来的小厮,掩唇道:“你看,来了。”

小厮拖着腿,后头又领着几个人,匆匆将木剌递了上来。

“云阳公子正巧于隔壁乐苑设傩宴。听闻众娘子在此雅集,听说有诗文之作,特请赐教。”

徐椒皱起眉头,不动声色扶住案面。

有人开口道:“不过几位姐妹间娱兴之作,怎敢入公子之眼。”

小厮又道:“娘子也知道我家公子痴文爱文,听闻这头有作,又不过咫尺之距,便让小的来求。”

有人又道:“不过闺阁之作,姐妹间多云英未嫁,男女有妨,诗文岂能轻易示于外男。”

这话被庾二娘子掐住,“阿绛在说什么,怎么越活越活回去了。金陵城东山玄谈之会,如今女子也能列席,作诗写文谱歌,与男子无有不同。难道到了我们这就不行了么。”

而今世道开放,男女之防并不严苛,世家间婚配嫁娶,也有通过诗文相看的。

说着,庾二娘就令人将五篇诗文装好,送去隔壁。

徐椒指尖掐在红木案面上,幂篱之下她的脸色晦暗。

她的笔迹……

玲珑梅花宴上都是群未嫁人未得封号的小姐,不是内外命妇,鲜有机会见过她的墨宝。

但云阳公子那头不一样。

她不爱用文书女史,这些年写上书或下覆,很多时候都是亲笔。

此处为江夏之地,萧葳这些年提拔了不少江夏旧臣入中枢,谁知道云阳公子的宴会上有没有这里面的人曾见过她的笔迹。

若是被认出来,恭淮党或许还能替她遮掩一二。但江夏党,就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徐椒在心底怒骂萧葳。

天地良心,她可是大发善心帮助萧葳“兄弟”,若是被萧葳的旧臣拆了台丢了份,那真是六月飞雪,冤枉死了。

乐苑,傩宴。

高台梅树下,伶人戴着傩神魈头,一手握梅,一手持木剑,一招一式随着雅乐来回跳跃着。

而外侧,众人也都戴着各式的面具,穿行在梅树下。

或射覆、或饮酒、或猜拳,正是冰雪世界,红火气氛。傩宴者,因人人以假面相处,可隐去各家身份、尊卑贵贱,令宾主尽欢,尽兴销魂。

宴会虽登不了大雅之堂,却在世家间经久不衰。

小厮将五人的诗文展示而来,众人果然将目光聚集在几人诗作上。

“为何这两首无名?”

小厮回话道:“两位娘子头戴幂篱,一尊一卑。但不肯透露何人为尊,何人为卑,而要我等猜测。若诸位公子有头绪,可否提示一二。”

云阳公子看着面前戴上傩神面具的宾客,笑道:“这岂不是和我们差不多。”

众人纷纷附和而笑。

崔劭隐在面具下,看着眼前绢帛上的字迹。

云阳公子道:“这诗文不似女子手笔。”

送帛的庾家小厮赶忙凑到云阳公子身边,道:“有一位娘子是袁家行止郎君的姬妾。”

云阳公子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道:“这样看来,似乎是袁景的手笔。”

两侧的人煞有介事地说:“想来是行止作诗,这爱妾背了下来,如今拿来己用。”

“哈哈哈哈,有爱妾能背自家诗作,也是一段风流佳话啊。”

崔劭冷冷扫过眼前绢帛上的字迹。

一岁枯荣一岁树,百年树木待何人……

汉王独羡烂柯人……

字句间多触及的是死生之道,讽刺之情。

崔劭眼中浮现出某人伶牙俐齿的样子,骤然又变幻出她得知生死之期的落寞情状。

此刻徐椒随着玲珑梅花宴的众人来到傩宴。

她皱起眉头。

傩宴,她谈不上有多喜欢,世家子弟喜欢在傩宴上服五石散,极乐时刻狂悖如兽。

无论是怎样的男子,阅过多少美色,饮了浑酒混叠在一起,就开始如林中的野兽,兴奋地、赤裸裸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们。

云阳公子朝庾二娘子微微颔首,而后朝着徐椒与青袖道:“二位的诗文,恐怕是袁行止所书吧。”

啊?

徐椒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听云阳继续道:“此二作为五首之魁。而风格、典用又颇有拟古孑然之风,正是袁景为人之态。二位娘子,可是背了他的诗作……”

周边人哄笑道:“背自家郎主的有什么关系。入了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体托一人,如何不算是她们写的。云阳兄当真不解风情耳。”

“就是啊,区区几篇诗文,佳人若要,我便摛藻具呈。”

徐椒看着云阳那涂着血盆大口的夸张面具,脑中嗡嗡作响。

他、居、然、敢、说、她、抄、袁、景、的、诗、文!

开什么玩笑!

她这些年在掖庭行文批复,可是连女史都不屑用,递书省中或直奏萧葳,也都亲力亲为。

这帮人红口白牙玩笑着,说到底还是瞧不上女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只要女人做些事,那背后必然是某个男人或某群男人的手笔。

女人不过是个牵起线来精巧的傀儡,端在雕花檀木架上美丽的花瓶。

上一篇: 回首阑珊处 下一篇: 豆腐娘子不甘心